《风海志》第60章


“小冉,真的行得通么?”景琛盘弄着手里的铃铛,端详了许久都没有看出个名堂来。卫冉捧着那卷厚重的竹简,思量了半晌,才缓缓道:“书上说,要食指上的鲜血。”
“血?”
“嗯。”
卫冉瞅瞅景琛,对方突然紧张起来:“干嘛?”
卫冉摇摇头,没有说话,他很清楚,眼前这个小少年,其实很怕疼,被油烫着了都要嗷嗷叫上许久。
景琛琢磨着,还是伸出了右手食指,道:“你扎一下吧。”
“那我扎了?”
“嗯。”
景琛有些发抖,默念了好几遍驴头不对马嘴的心诀,就当给自己打气了。卫冉翻出一根银针,捏住景琛的食指。
“哇,小冉你轻点!”
卫冉抬眼一瞟,淡淡道:“我还没扎呢。”
“哦,那你一定要轻点呀!”
景琛难得皱着眉头,苦恼又害怕的模样像极了一只软软的猫儿,卫冉道:“你闭上眼睛。”
“嗯。”
一瞬间刺痛袭来,景琛疼得就要抽手,卫冉按住他,将鲜血滴到铃铛上,才松开。
“血都融进去了,应该是成功的。”卫冉很满意,景琛舔舔他受伤的手指,嘟囔着:“老祖宗的东西真奇怪,好好做个小玩意儿还这么多事儿。”
卫冉笑笑,就变戏法儿似的掏出一个瓷瓶来,道:“我给你涂点药?”
“不要,疼。”景琛咬着自个儿的手指,突然觉得新奇,“小冉,你说,咱们小时候吃奶是不是都这样嘬?”
卫冉许久都没有搭理他。
新做好的铃铛泛着光泽,柔润,完全没有刚出容器的冰冷感觉。卫冉很得意地摇来摇去,一连串清脆的响声。
“小冉,我们真的能成功么?”
“应该吧。”
卫冉看着桌上的竹笛,明明白白六个孔。
“琛琛,我们还是按照书上说的,做只有五个孔的竹笛吧。”
“哪有竹笛五个孔的?一定是书上写错了!”景琛自信满满地说道,“何况五个孔的竹笛,我也不会吹呀!”
卫冉最后的挣扎也被否定了。但事实证明,祖宗这么写,肯定有他的道理,未加考证就肆意改动,是会出事的。
景琛和卫冉各站在一条小巷子的头尾,大概能模糊看到对方手势的距离,站站好,就开始了他们的伟大计划。
景琛先试了一首曲子,没有动静。
又一首曲子下去,还是没有动静。
景琛狐疑地看着围过来的两只流浪狗,心有不甘——这是连猫猫狗狗都来看我笑话了?
“琛琛,你怎么样?”
卫冉叫嚷着。
“我再试试!”
景琛不服,憋了一口气,又吹了一首曲子,可谓声振林木,响遏行云。
卫冉赶忙捂住了耳朵,铃铛还是没有反应。景琛急了,就往卫冉那边跑,这一跑不要紧,后头冒出许许多多的脑袋来。
“琛琛,你后面!”卫冉大叫,景琛回头一看,可不得了:“天呐,怎么这么多!”
“跑跑跑!”
两个半大的小少年撒腿就是狂奔,路过的行人纷纷侧目,有些认识他们的,不禁惊奇:“那不是二公子吗?”
“救命啊!”景琛大喊,后头一只猫儿直接纵身一跃,跳到了他脑袋上。
“小冉!”景琛吓得哇哇大哭,卫冉一把将猫儿扯下来,抱在怀里。那猫儿竟也乖,任由他抱着。
有人见情况不对,赶紧去景家报信,景云哭笑不得,带了几个门生就出去寻人了。
卫冉和景琛慌不择路,被迫爬上了东头一棵大树上,下面围了一圈又一圈的猫猫狗狗,各种毛色的都有,一阵一阵地叫唤,也不凶悍,就纯粹渗得慌。
景琛摸了两把哭花了的脸,不知所措,卫冉抱着那只捡来的猫,也是害怕得不行。
“他们会不会爬上来咬我们?”
“不知道。”
两个人对视一眼,都觉得这回作死作大了。因此当景云熟悉的声音传来时,景琛又憋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哥哥,我在这儿,我在这儿!”
景云看着大片的小动物,又气又笑,指挥着门生将他们都赶走,才站在树下,仰面对着弟弟说道:“下来吧,没有猫儿狗儿了。”
景琛抽噎着点点头,慢慢往下爬,也不知是不是怕过了劲儿,手上脚上都没力气,一下就摔了下来。;
“哎呦,我的乖乖!”景云稳稳地抱住弟弟,给他擦擦脸,笑着,“怎么哭成这副德行了?”
景琛抽一下,打个嗝,没敢说话,窝在他哥怀里不肯动弹。
“小冉,你也快下来。”景云伸出另一只手,“跳下来,哥哥接着你。”
卫冉看看怀里的小花猫,心一横,眼一闭,就跳了下去,同样是个温暖的怀抱。
“你们两个啊,什么时候让人能省心哟?”景云无可奈何地笑着,十八九岁的他,俨然有着家长的风范。
“我是想送你个礼物!”景琛嗫嚅着,递上自己手里的笛子,“可是它坏了,就闯祸了。”
“我也是。”卫冉附和着。
景云扫了一眼,道:“千里姻缘一线牵么?”
“嗯,从书上看到的。”景琛和卫冉几乎同时郑重地回答道。
景云笑笑:“好好好,谢谢琛琛,谢谢小冉。”
“不谢不谢!”景琛听他哥哥这么说,又开心起来,连连摆手,“哥哥你要成亲了,我都没有好东西送你。”
“你不闯祸就很好了。”景云笑着,又将两个弟弟向上托了托,才缓缓朝家走去。
景岳听到儿子的荒唐事,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大发雷霆,只淡淡地批评了一句:“小孩子不懂,以后别瞎弄。”
景琛也点头,然而睡了一觉,谁还管呢?照旧捣鼓着他的小玩意儿。只是那晚,他做了个很奇怪的梦。梦见两个人在吵架,一个人把手里的笛子摔了,断了一个孔,另一个把它捡起来,藏在了袖子里。后来,他梦到一大片白茫茫的雪,一个人坐在悬崖边上吹笛子,那串铃铛,挂在另一个人脚上……
景琛只做了一次这样的梦,便迅速忘记,他仍然是沧浪城里一个快活的少年,一天天成长,直到佩剑。
“这把破烂你从哪儿得来的?”景岳不解,看着目光如炬的儿子。
景琛露出一口白白的牙:“从柴火堆里捡来的。”
“胡闹!”景岳大抵觉得丢面子,呵斥道,“我家缺铸剑师么?要你去柴火堆里捡?”
“哎呀,爹!”景琛讨好地笑着,“不就是因为家里不缺铸剑师,所以我才想修好它嘛!你看看它,去掉上头的尘垢,一定是把好剑!”
景岳神色古怪地摩挲着手里的剑,他铸剑的手艺还算不错,分的出好坏。这把剑虽然蒙尘已久,但正如景琛所言,去其尘垢,说不定能有出彩之处。
“怎么样?”景琛巴巴地等着父亲给个结论,景岳咳嗽一声,道:“行,爹帮你看看!”
“谢谢爹!”景琛欢心雀跃地给父亲行礼,就快活地要出门,被人叫住:“慢着,小冉也要佩剑了,我看你俩要好,就一并打了新铁,你们想想,取个什么名儿,回头再告诉我。”
“好嘞!”景琛得意地出门找他朋友玩了,留下景岳对着那把剑若有所思。
他认得出,那材质分明是北邙的寒铁。
“怎么会这样?”景岳呢喃着,不知如何是好。
景琛却是个没头没脑的公子哥儿,他可不管这其中的缘由,软磨硬泡,愣是给他达成了心愿。
“以后你就叫桃花了!”景琛举着他的佩剑,灿烂的阳光下,锋利的剑身闪着耀眼的光芒。他可能这辈子都不会知道,命运的齿轮在这一刻,便悄然转动。
第69章 飞鸟和鱼
景琛絮絮叨叨地说了许久,说他自小时候起和卫冉逗猫遛狗的荒唐事,说他自佩剑以来遇到的大大小小的稀奇事,也说到他在某年某月某日,无意间发现桃花中藏有生魂的事。他时而笑着,时而低喃着,一直说到最后,他搂着爱人的腰,无声地睡了过去。
邹静恒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他的背,缓缓闭上眼睛。他想起他们在北邙的屋内,在朦胧的清晨,景琛对他说:“阿恒,我抱着你的时候,便会做一些梦。”那是他灵魂深处的记忆,不知为何,闯入了景琛的内心。
邹静恒想着,他忽然也很想做个梦,看看在他们相遇之前,他的爱人,究竟是何种模样。他小声地祈祷着,并沉沉地睡去。
第二天早上,景琛伸了个懒腰,便迅速翻身,套上衣服,在甲板上,看到了卫冉和邹静恒在说话。
“哎呦,卫哥哥不去给路姑娘送姜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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