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励精图治》第5章


丝理出头绪来。
宫本言看了查清后的账面大吃一惊。啊!仅计划变更使在制品报废和因管理混乱而造成的原材料盘亏等项,就达六千余万元,抵得上他苦心经营的一厂全部固定资产的百分之六十!怪不得人家说一重是家大业大,真是名不虚传哪!
使宫本言感慨的事还多着哩!
不久前的一天夜晚,由于西伯利亚寒流的突然袭来,富拉尔基的气温,一下子降到最低记录。人们哈一口气,立即化成白霜;吐一口唾味,掉在地上马上便摔成冰屑;谁要走出室外一步,全身都得进行〃包装〃,外边只露出一双眼睛。会享受的人,这时都在暖气烧到20℃的室内,躺在沙发上,一边嗑着此地营养丰富的〃毛嗑儿〃,一边欣赏电视台正在播放的风靡一时的香港影片《三笑》。一来,他只身住在工厂的招待所里,重任压肩,没有那种闲情逸致;二来,更重要的是,他正为一件事情困惑不解。
他今天参加了来到一重后的第一次党委会。这个会是为研究工厂企业整顿问题而专门召开的。会上,一位负责整顿工作的厂领导,照着秘书起草的搞子,详细地〃念〃了前一阶段工厂整顿的情况。稿子中说:全厂整顿工作已进入第三阶段,不久即可成为先进企业……乍一听,宫本言感到很高兴,重机厂毕竟不像某些人说的那样问题严重嘛!但是,高兴之余,他又在脑子里打了几个问号:既然如此,为什么上上下下又都说什么:〃一重如山重,谁也推不动〃呢?不行!耳听是虚,眼见为实,应该亲自到下边看看,体察体察。宫本言是个遇事果断的人,说干就干。大衣一披,皮帽子一戴,就走出招待所,直奔厂内一个关键车间走去。
这是一座高达三十余米、面积为两万多平方米的大厂房。宫本言从东门进去,走了几步,就找不到继续行走的路径了。只见横躺竖卧的毛坯、成品、半成品,将所有的过道堵得严严实实,连下脚的空儿都没有。看到这儿,他那浓密的箭眉不由抖动了几下:偌大的现代化厂房,怎么会搞成这个样子呢?于是,他就近找了个工人问了问:
〃你们车间啥时变成这个样儿呢?〃
〃有年头了。〃工人闷声闷气地说。
〃你们在这样的条件下怎么干活呢?〃宫本言又问。
〃不在这儿干,到哪儿干?〃工人没好气地回答,眼睛向宫本言翻了翻,看样子他根本不认识这位〃不速之客〃。
〃为什么不收拾得干净些呢?〃
〃谁来收拾?〃
〃这样干能完成任务吗?〃
〃完不成任务怕什么?厂长又不少拿一个子儿。〃
看来,这个工人说的话很不中听啊!可人家说的又句句是大实话。事情不正是这样吗?这些年来,我们国家从上到下、不论工矿企业和其他任何一个部门,有谁听说过为完不成国家任务而受责受罚并伤了那些单位领导的半根毫毛呢?
宫本言觉得没有权利批评这位工人师傅正当的〃牢骚话〃。他又陆续看了几个地方。
当宫本言走到锻压车间时,他居然看到这样的奇迹:一个直径为几百毫米的钢锭模里,长出一棵挺拔的大树来。从它粗大的躯干加以估算,其年龄决不会小于重机厂最早出生的新一代。不过,它可比本厂职工子弟更经得起风吹雨打,因为它的根部被这无人问津的大铸件牢牢地卫护着。无独有偶,在离钢锭模不远的地方,一件中型轧钢机顶盖的洞眼里,也长出一株同样大小的树来。二者遥相呼应,竞相生长,谁也不甘落后。
模型仓库的混乱劲,也决不落后于上述几个单位。横七竖八躺在那儿睡大觉的木模究竟有多少,何处是它们的归宿?问谁都不知道不!应该说有的人还是知道的:一些人家里油漆得锃明瓦亮的大立柜、写字台、高低橱等高级家具,其原料都是无代价地从这座〃模型山〃上采伐而得。
在嫩江大平原上,人们是很少能看到山岭的。但在第一重型机器厂的辽阔厂区内,大大小小的〃山岭〃却连绵起伏这是遍布全厂的〃垃圾山〃。建厂二十多年了,工厂不断地扩建改建,而那些土建垃圾却从未认真清理,同时,由于这些〃山岭〃维护不周,水土经常流失道旁。冬天一到,朔风到处,变成〃洋(扬)灰〃路;夏天来临,大雨一浇,则成为〃水泥路〃。道路经常被阻,交通中断……看到这个情景,宫本言不由暗自慨叹:这些年,天天读〃愚公移山〃,〃活学活用〃的笔记不知写了多少万字,讲用会不知开了多少次,为什么没有人来移一移这些垃圾山呢?
当宫本言来到工厂的托儿所、幼儿园时,那可怕的混乱现象,简直使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个五十年代落成的现代化建筑,被糟蹋得不成样子。所有门窗玻璃全部被损坏,而用一些马粪纸、破胶合板借助于板坯和洋铁钉固接,里边长年是黑咕隆咚;地板几乎全部裂开,野猫和耗子自由出入,不久前还从室内拣了几只死猫皮来。壁上五颜六色、色彩斑斓,但并非张贴的传统名画,而是出自那些不满五岁的孩子们的手笔。更可笑的是,原来专学幼儿教育的阿姨们,被〃文化大革命〃起来造反的〃五七大嫂〃所代替。她们保育知识不多,造反精神却很强,动不动对孩子就大打出手。孩子们对她们如鼠见猫,不敢沾边。不过,也有个别例外者:有一年,曾给幼儿园派来一位领导,这竟是个耳聋、眼花、多灾多病的七十余岁老头儿,后来老死在幼儿园。和保教事业开这样不严肃的玩笑,也许又是〃文化大革命〃的〃新生事物〃吧?可是,职工们宁愿一月花二十元请邻家老太太看孩子而不愿往托儿所、幼儿园里送。真有些辜负这个〃新生事物〃了。
职工医院的混乱劲,也决不比幼儿园逊色。仅举一例便可见一斑:某单位只要有一个职工生病住院,该单位就会动员好几名职工前来护理,不用说,照例也得来个〃三班倒〃。那时候病房里可热闹了:里里外外,人来人往,横躺竖卧,千姿百态:有的看小说,有的唠大天,有的打盹,有的睡觉,有的团毛线,有的织毛衣。在这儿逍遥自在地待上几天,不但每夜可以拿两角钱夜餐费,还可以和在车间干活时那样领取保健费,真是一举数得。当然,受损失的还是国家,但又有谁来过问这件事呢?反正也不用从哪位领导身上掏腰包。
此外,在炼钢车间凌乱不堪的材料库,在运输车间瘫痪已久的机车群旁,在铸铁车间不见天日的清理工部,在厂南编组站到处抛掷的〃废品堆〃前,以及农牧场半躺半卧的拖拉机、卡车、肮脏不堪的鸡舍、猪圈、羊栏……这些连一般职工都少到的地方,都留下了宫本言沉思的脚印……
到处是触目惊心的混乱,到处是麻木不仁的糊涂,到处有唉声叹气的埋怨,到处有丧失信心的牢骚。机构重叠,人浮于事;生产率日益下降,废品率不断提高。不少人打一夜麻将,上班来到办公室作合法的休息;不少人半夜捞鱼摸虾,白天在车间修理被损坏的工具;而在年终评比会上,有些以制造流言蜚语为能事把本职工作一推六二五的人,却被评为先进工作者;有的专靠拉帮结伙为营生的投机钻营者却被提职加薪;而一些兢兢业业埋头苦干的人,却在那儿受气挨整;数以百计的冤、假、错案得不到平反、昭雪……
这些日子,厂办公大楼内经常有人在静坐;各种名目的大字报〃琳琅满目〃;成群结队的人在游行、请愿。宫本言每天要收到几十封职工来信,半夜回到宿舍,还有人在门口等候接见。他们要求调房子、定工伤、解决子女留城、盼望早点平反冤案、期望领导为银河搭桥……
宫本言未来一重前对困难是有思想准备的,但不曾想到,摆在他面前的困难比他所想象的要多得多。他不由暗自苦笑地说:〃我大概真的要崴在这儿了!〃
能畏难却步吗?不!宫本言还没染上这种二十世纪七十年代在我们某些干部中的流行病。他是共产党员,共产党员是为解决困难、克服困难而存在的。如果生活中没有困难,还要共产党员干什么?来厂四十余天,在摸清厂的现实情况之后
,宫本言努力探索根治一重痼疾的良方,准备对症下药。
正在这个节骨眼上,部里突然通知他:去国外考察。这是一个求之不得的学习机会,宫本言对之向往已久。当然,他并非想借此时机去外国游山玩水,看看资本主义的花花世界,而是真心实意地想学点管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