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乐使者》第40章


“好啊。”那人扬起下巴,负手而立,“杀了你,为主人报仇,自然冰释前嫌。”
“哎呀!”白讥甩甩头,“我说你这娃娃还真是黑屠带出来的,连这轴劲都一模一样!黑屠没教过你礼数么?怎么和长辈说话的!”
“不许你冒犯主人名讳!”
他袖中倏然蹿出两柄短刀,直向白讥刺来,白讥拂尘一格,纵身跃上房顶,朝他吐了吐舌头,喊道:“怪了,你见谁家相公不能直呼妻子的名讳?”
“满口污言秽语!你口出狂言!你…”
“主人!”那人身后的随从冲上前将他拦住,低声耳语了几句,只见他青筋怒起的脸上居然溢出一抹掩饰不住的惊喜之色,他抓住属下的手臂,连嗓音都在颤抖:“秦桑,你是说…”
叫秦桑的属下点点头,他面无表情地从主人手中的取走短刀,在他空荡荡的手心捏了捏算作安抚,随后恭敬地对白讥行了一礼,“烦请上仙告知决明宗的下落。”
白讥眯起眼睛,冷冷地问道:“你们找他干嘛?”
“秦桑,不用管他!”那人四下张望,到处寻觅着什么,“他在这!他就在这!对不对?”
白讥沉默了片刻,心头仿佛瞬间坠落一块巨石,堵在喉咙里,逼他口不择言。
“不在。”
“你骗我!”
“随你怎么想。总之,你们找错地方了。”白讥垮下脸,对二人拱手说道,“好走不送。”
“梵玉,我打了几只山鸡,你想…”
斧头应声而落,黑屠诧异地望着来人,一时之间,竟有些茫然无措。
“姜…刈?”
他甚至不确定,此刻的心情,究竟是哑口无言的窘迫,还是阔别重逢的愉悦。
早不来,晚不来,白讥暗骂了一句,还是在姜刈扑向黑屠之前跳下房顶,眼疾手快地挡了上去。瞧着面前这个泪流满面的痴子,他不停告诫自己,心不能软。
“我警告你,离有夫之夫远点。”
“梵玉。”黑屠悄悄拽了一下他的衣袖,“别这样。”
“哼。”
白讥转过身,死死圈住他的腰,黑屠因炎热打起赤膊,露出健硕的胸膛和一身情爱的痕迹,白讥在他肩膀上狠狠咬了一口,嗔道:“把衣裳穿好。”
“哦。”黑屠乖乖照做,白讥仍是不依不饶地在他腰间掐了一下,黑屠吃痒,整个身体蜷缩了起来,失笑道:“莫要闹…”
“屠屠…”白讥嘟嘟嘴,指着姜刈娇声道:“他们欺负我!”
秦桑向前一步,“决明宗,事出有因…”
“因什么?什么因?你还能狡辩不成?”白讥瞪了秦桑一眼,又赖进黑屠怀中,“这两个小孩总是针对我!”
黑屠宠溺地摸了摸他的头,“姜刈都七百岁了,哪里是小孩?”
“七百岁了还不能明辨是非,不是更可恶么!”
“梵玉,姜刈伤不得你的。”
“你还帮他说话!”
“听我说…”黑屠耐着性子解释道:“他是我的刀,与我信念相通,不可能加害于你。他追了你五百年,可曾真追得上你?每次不都被你逃了?”
“那是我本事大…”他眼珠转了转,小声哼哼唧唧:“你的刀,还信念相通,什么玩意儿…”
“我日后与你细说,好么?”黑屠刮了下他的鼻梁,“你呀,总是这般顽童心性。”
“嘿嘿…”白讥瞟向姜刈,见他眼中悲喜交加,愤怒,痛苦,憎恶,惊讶,兴奋,欣喜,什么都有,五味陈杂。他呆呆地杵在那里,酿不出一句话。不过白讥根本无心施舍任何同情,他当然坚信黑屠爱他不渝,可这坚信,对缓解他此刻的焦虑,于事无补。
“反正我被吓到了,抱抱。”
“遵命。”黑屠在他臀下一托,稳稳地箍入臂弯,“还有何吩咐?”
“嗯…”白讥眨眨眼,嘿嘿一笑,又点点自己的嘴唇,“亲亲。”
黑屠笑了,“啵”地碰了碰他的唇瓣,“还有么?”
“我饿了。”
“我给你烧鸡吃。”
“算你识相。”
白讥伏在黑屠胸口,媚眼如丝,他朝姜刈侧目睨去,得意地笑了一下。
“决明宗…”
姜刈终于呼唤出这个朝思暮想的名字,他漠视白讥的无理取闹,只是目不转睛地凝望着黑屠,膝盖一折,重重地跪了下去。
“主人!”
黑屠深吸一口气,对姜刈和秦桑笑了笑,“二位如若不嫌,用些晚饭再走吧。”
他不欲多言,攥紧白讥的手,转身进了木屋。
作者有话要说:
一点一点的,又多了几个收藏,所以今天双更啦~
谢谢大家(づ ̄ 3 ̄)づ
第31章 只是当时已惘然(双更二)
传说中波谲云诡的地方,天上的神仙没有见过,地上的鬼怪没有见过,水底的鱼虾没有见过,谁也不知道它到底藏在哪个角落。但凡有那么一丁点捕风捉影的消息,所有人也都不谋而合地讳莫如深。历经千万年的太平祥和,曾经的人或死或缄默,也让这些真真假假的缥缈神话,与那些沉沦的记忆一同,销声匿迹。
集三界大凶之不祥,罪恶,阴暗,狰狞,悲哀,扭曲,堕落,将光明严丝合缝拒之门外的深渊——不周之境。
直到八百年前,震怒之火焚寂天地,万物众生都被不见其形的魍魉纠缠,整整一百年,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甚至寻不到一处活物,救苦救难的神仙自身难保,更是对人间束手无策。人们这才想起来,遗忘不等于抹杀,也是这时才发现,不周之境似乎迎来了一个举世无双的统治者。
决明。
他任由手下的鬼祟奸|淫掳掠,放纵他们肆意挥霍贪婪。屠戮,残杀,污辱,欺凌,不为仇恨,甚至不为快感,不周之境里的东西感受不到快乐亦不渴望快乐,那虚无的玩意儿不适合绝望的他们。他们不过是一群被决明宗的暴虐之气折磨操纵的傀儡走肉,太干瘪,太空虚,太寂寞,需要滋养与释放,唯有那甘甜的鲜血,能对这饥渴的灵魂,聊以转瞬即逝的润泽。
羌愚便是在那时亡国的。
连负隅顽抗都来不及,一夜之间,夷为平地。
黑屠踩踏过累累尸骸,穿过滚滚浓烟,在坍塌成一片断壁的皇城内驻足。他微微扭动了一下脖子,满地残垣四分五裂,被掩埋的锋利光芒从石缝间泄出,他盯着那里看了一会儿,拨开覆于其上的灰霾,拾起了不起眼的沉重大刀。
刀背上刻着“姜刈”二字。
“决明宗捡到什么宝贝了?”
黑屠感到背后一阵阴冷,他点了下头算作回应,“玩够了。”
“没什么好玩的…”雪姬搅着头发笑了笑,“不过…倒是在莫琼…”
后面的话黑屠没有细听,他只是在那反着寒光的刀刃上不断摸索,指尖的血蜿蜒而下,不疼,再用力一点,还是不疼。
雪姬说得不错,没意思。
“回罢。”
“咦?这就走了?那他们呢?”
“随他们去。”
他转眼便不见了,丢下两百年无从复原的疮痍。
黑屠也不知为何,许是同类的缘故,总能被无情的冷器接纳。他鬼使神差地将那把大刀带回了不周之境,不曾想自己的血液竟轻易化解了其中的结界,几日之后,居然听见了与肮脏污秽的这里格格不入的声音。
婴儿的啼哭。
不周之境永无休止飘荡着各种各样的哭泣声,没谁会去追究,更没谁会去在乎。可这声啼哭非比寻常,它不向死而向生,然而这里的一切,最厌恶聒噪的新生。
一个个都对这鲜活的生命虎视眈眈,迫不及待地想要吞噬他,瓜分他,毁灭他,却被黑屠轻描淡写地制止了。
“这个孩子,是我的刀。”他毫无波澜的眼底渗出磊落的霜寒,“不可伤他。”
没有人敢去逾越决明宗的雷池,姜刈就是在这样的庇佑下,平安无虞地长大了。
“主人!主人!”
小姜刈倒腾着碎步朝黑屠奔去,每日不眠不休地苦练,可算盼到了那人回来。他忙不迭地跪倒在他面前,按捺不住内心的得意,“主人,我已突破刀法第三重,这就给主人演练…”
“不必。”黑屠单手将他拉起,“你不会偷懒,我信你。”
“可是…”姜刈的心一下子坠入谷底,他抿了下嘴唇,丧气地说道:“刈儿会用功的…”
黑屠拍了拍他的肩膀,“无妨。”
“主人…”姜刈又咧嘴笑了笑,“刈儿读了几个故事,讲与你听好不好?”
“刈儿,我累了。”
“哦…”姜刈垂下头,嗅到了他身上的萧肃,小心地捏住了他的袖口,“主人…你又杀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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