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原地,悄悄叹了口气。
有的时候眼睛看不清,并不代表什么事情都看不清。现在骤然能看清了,有些事情我又觉得有些迷糊。
昨日,锦青拿着这个笛子问我,笛子是否是我修补好的。
我从怀里拿出玉笛,在手里转了转。
笛子中间上数第二个孔有个缺,不甚显眼。别的地方一水儿光滑,阳光一照,碧玉晶莹剔透,流光溢彩。
材料端是一块好玉,做成这般精致的玉笛,撂倒人间帝王家,也能够得上极书。
太上老君的药当真是好药,这才几日,我连笛子都能看得这般清楚。
碧华这些日子瘦了很多,头发较以前长了些,风一吹有些形销骨立的错觉。
我站起身,向外面走。
凤凰花的树长得有些高,碧华没了法术只能挑些矮的摘,他青色的衣衫在这一片红红绿绿的林子里,像是要溶进去一样。
我往后退了几步,转向别的方向,冲着另一片林子大声喊:“锦青,你在哪里?”
身后传来匆匆的脚步身,我转头,看到碧华捧着一簇凤凰花站在我身后,担忧地看着我。
我捂住鼻子,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忍了忍,又打了一个。
碧华手忙脚乱从怀里找巾帕。
我后退几步,捂着鼻子,涕泗横流。又连打几个喷嚏,才断断续续道:“唉,锦青怕是不知,我……阿嚏……我与这凤凰花有几分不对付,每次靠近了就会这样,是以才让你去采,否……阿嚏……否则我就自己动手了。”
碧华笑了笑,摇摇头。
我道:“你还是快些将花放回去。然后洗洗干净,换身衣服再来找我吧。”
碧华又笑了笑,腰都弯了。
我憋屈道:“这有什么好笑的,别笑啦。”
碧华点点头,捧着花走了。
我放下捂着鼻子的手,蹲□子捡起地上散落的凤凰花。
草地是绿色的,艳红的花瓣落在上面,像是触目惊心的血迹。
×××× ×××× ×××× ××××
我踮起脚尖,悄悄转到屋子后面,挑起窗子往里面看。
碧华长长的黑发在水中漂浮,像流淌的墨泉。
胸口上一块红色的印迹,形状与桃花有些相像。
我轻轻放下窗子,回到正厅坐着。
本还怀疑断笛的事情是别人说与碧华听的,现在看来,也不可能了。
心口闷闷的,像是被一块巨石压着一般。
爹爹说的对,我果真是个傻子,大傻子。
我笑了笑,眼角滑下一滴泪,这世间居然还有比我更傻的。
苦苦寻了别人十年,想出那般极端的法子来留人,皇位唾手可得之时偏偏又不忍心,将人放了,还傻乎乎的送了命。终于成了仙,见着人了,却忍着不说,偷偷在一边看着,傻乎乎的上去替人顶了灭天雷,将自己弄得半死不活,好在上天眷顾,终于治好了,又把自己仙元拿去送人,之前还要做那般让人误会的事情。
窗外约莫是起了风,一阵花香飘进来。
记得曾经有个小仙犯了大错,被取了仙元,魂飞魄散了,现下我还能见着碧华,想必是这魑魅盅的功劳。
好好的上仙不做,非要落得只能在再魑魅盅里寄生的下场,见着我了,还装哑巴隐瞒身份,你到底在怕什么。
当真是个大傻子,大大的傻子!
正厅的帘子被一只手撩起来,碧华走进来,坐在我身边,瞧见我哭了,伸手替我抹了泪,满眼担忧,慌忙在我手上写道:“怎么哭了?”
我清清嗓子,笑道:“哪有,只是方才喷嚏打得厉害才激出些泪罢了。”
碧华朝我笑笑。
我站起来,往厨房那里走:“记得你好似比较喜欢喝鱼汤,我去替你熬些来。”记得那日的寿宴,碧华面前别的盘子都没怎么动,唯独最后那晚鱼汤被他喝得干干净净。
外面阳光正好,照在身上暖融融的。
我笑了笑。
日后,也当一直笑下去。
风露中宵
今晚风有些大,怕是要下雨了。
我记得子茹死的那个晚上也是这样的天气。
那孩子惨白着一张脸,泪水含在眼眶里,原本丰润的面颊深深凹陷下去,在烛光下显得有些狰狞。
她瞪着一双空洞洞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枯瘦的手指死死拽住我的衣襟,苍白的嘴唇一张一翕,似是用尽了全是的力气,终于嘶哑着嗓子道:“师傅,子茹求你。”
我平静地瞧着她,双手笼在衣袖里,一语不发。
子茹被我领回来的时候尚且是只不会说话的小白狐,整日就知道围着我脚边打转,照着师弟的说法就是,这哪是只狐狸,分明是只小狗。
每当此时,我总爱从地上抱起小小的她,放在手里逗逗。
白狐狸瞪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看着我,伸出粉粉的舌头舔舔我的脸。
本来我甚是讨厌这类动作,总觉得口水之类的秽物是沾上了便洗不掉的,可瞧着她那黑漆漆的瞳孔,我心里便软了,忍不住伸手摸摸她的脑袋。
她的毛皮顺滑无比,摸在手心里痒痒的,软软的。
大概是我太宠她了,是以,虽然日后她能化成人形了,可见着我总爱时不时变回狐狸的样子,然后扑到我怀里,让我抱着。
照着师弟的话,我待子茹不像是师傅,倒像是……
我一直想问他像什么,可是他每当说到最后,声音总是小的让人听不见,问急了,师弟便挑开窗子跳出去,人溜得没影儿。
后来子茹犯下大错,惹得婆罗迦要杀她,要不是我出面救了,恐怕她早就死在修罗宫了。
回来后子茹一下子变了不少,郁郁寡欢,整日整日将自己锁在屋子里,就连看到我这个师傅都不大有反应,也不爱变回狐狸绕着我的脚边转圈了。
我觉得分外寂寞。
袖子被拉了拉。
子茹费尽力气仰起头,抓着我袖子的手指节发白:“师傅!”
她的眼睛仍旧是那么黑,那么圆圆的,让我想起那只总爱在我脚边转悠的小狐狸。
终于,我缓缓地点点头。
她的眼神亮了亮,终于闭上眼,松开抓住我袖子的手,永远睡过去。
“咚咚咚。”门外有人敲门,隐隐约约可以看见一个弓着身子的影子。
我从沉思中回过神,冲着门外高声道:“何事?”
外面的小厮声音急切,带着几分哭腔:“蛊王还请速速随我去前殿,方才魔君回来了,好似受了重伤。”
我打开门:“那便去吧。”
领路的小厮脚步很急,像是婆罗迦伤的不轻。
听说今日婆罗迦是要和那个女人结婚的,怎么闹成这样,难不成?我抿嘴笑笑,难不成那个女人是个泼妇,一不开心将他绑在柱子上狠狠抽打不成?
可我分明记得当日,她也算是一个软脾气的姑娘。否则也不会这般容易就饶过子茹。
我拍拍额头,年岁大了,思维总是有些跳跃,整日想些有的没的,不思正事儿。
前殿灯火通明,婆罗迦躺在一张小塌上,一群人围在他身边。上首的正位上坐着一个人,穿着墨色的袍子,衣襟处有金线绣的云纹,黑漆漆的长发未束,流泻在肩头,一直逶迤到地面上,额前一颗蓝色的珠子,闪着微微的光。
我拜倒在地面,将额头抵在地面上:“参见太巫魔君。”
太巫摆摆手示意我起来,指着婆罗迦道:“碾玉还请帮吾瞧瞧他。”
人群让开一条路,婆罗迦惨白着脸躺在塌上,身上的衣服有些焦糊,嘴角一丝血迹未干。瞧这形容,像是被火灼伤了,不过,能伤到魔君的火可不多。
我伸手搭在他的脉门上,他的脉搏很快,快得不正常。
婆罗迦半眯着眼睛看了看我,虚着嗓子道:“你们且下去,本座与蛊王单独处一会。”
人群悄悄退了下去,我偷偷瞥了一眼上首的正位,空着。
婆罗迦挣扎着坐直身子,倚靠在后面的软垫上,掩嘴又咳了一声,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直直看着我。
我面不改色,静静任由他看着。
一阵风刮进来,屋子里的烛光跳了跳,灭了大部分,只余下几盏小灯还亮着,屋子里突然暗了不少。他的脸色在昏暗的烛光中显得不太分明,侧脸隐藏在阴影里。
半晌,婆罗迦终于半阖上眸子,缓缓道:“碾玉离开医谷多少时日了?”
我算了算,道:“约莫着也有七百万年时光了。臣记得臣来的时候,仙魔之战才刚刚开始。”
婆罗迦叹了口气,似在沉思,低低道:“这么久了啊。”
他的头发披散在肩上,有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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