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主沉浮 作者:周梅森》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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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最后一班岗坚决不站了!从省城谈话回来后,整整三天,田封义就再没进过自己 的市长办公室,一场接一场喝送行酒,连市委书记刘壮夫也找不到他。表现上也有些失态, 在各种场合发了不少牢骚。尤其是前天,在古龙和几个县长、县委书记喝酒,谈到合乡并镇 中出现的矛盾时,牢骚发得有点过分,说省委领导马上要带石亚南、钱惠人这些南方北伐军 来占领了,让农民同志找他们解决问题去!
酒桌上说的这些话会不会传出去?会不会有哪个狗胆包天的家伙当真就组织手下的农民 同志去拦阻省委车队了?细想一下,这种可能性好像不大。据田封义所知,对合乡并镇不满 的不是县级干部,主要是乡镇干部。因为乡镇合并,部分乡镇下来一批乡镇长,这些乡镇长 就在暗中挑拨农民闹事。农民愿意跟着下台乡镇干部闹也有原因,撤乡并镇的地方不再是行 政中心了,盖的门面房卖不出去,租不出去,集镇贸易受了影响,你的政策触犯了这些人的 实际利益,他们当然不答应你。
想来想去,田封义认为,今天这事最大的可能还是农民自发闹的,就算哪个县长、书记 把他酒桌上说的话透露出去,影响了某些心怀不满的乡镇长,也不是他的责任!他现在是病 人啊,是个遭遇了谋杀的政治病人,打着吊针,心在滴血哩!
刘壮夫倒真是有病,血压经常高到很危险的程度,每年总要住几个月医院,现在面临到 龄下台,偏不敢住院了,硬挺着在那里忙活,两天前就在按省委的要求准备这次党政干部大 会了。据说,刘壮夫在几次会上再三强调对会场和市委门前的警戒保卫,可这仁兄却没想到 农民们会跑到公路上去打阻击,堵车队!刘壮夫让秘书把告急电话打过来时,田封义本想劝 刘壮夫几句,让他悠着点,不要着急,却终于没敢。刘壮夫正统而无能,你和他交底交心, 没准他会把你卖了。田封义接电话时预感就不太好,心想,搞不好党政干部大会开完,刘壮 夫也得上担架了。
没想到,党政干部大会还没开,刘壮夫就先一步被担架抬进了市立医院,是即将出任省 监察厅副厅长的原常务副市长马达亲自带人送过来的。躺在担架上的刘壮夫估计是突然中风 ,田封义注意到,从救护车上下来时,刘壮夫已陷入昏迷状态。
马达急得几乎要哭了,“田市长,这回可把脸丢大了!高速公路被堵,咱们还可以解释 说是意外的突发事件,市委大门被堵,就说不过去了吧?省委两天前就通知了,咱们竟还是 连大门都没守住!让省委领导怎么想?这是不是故意捣乱啊?”
田封义也有些吃惊,“公安局这帮人是干什么吃的?怎么会出这种事啊?!”
马达道:“这不能怪公安局!王局长倒是提出过封路,壮夫书记想来想去没敢让封!市 委门口的路是城区主路,封掉全城交通就乱套了!结果倒好,就在省委车队逆行绕道的时候 ,六家国企一千多号下岗人员突然涌来了!壮夫书记在楼上一看这情况,又气又急,当场栽 倒在窗前,幸亏我和赵副秘书长在场,及时送了过来!”
田封义询问道:“会场那边情况怎么样?会不会也被群访人员围住啊?”
马达说:“会场那边我问过了,没什么问题,一大早就设置了警戒线!”
直到这时,田封义仍不想过去收拾局面。今天这个局面既不是他造成的,也不该由他负 责,该负责任的是刘壮夫。可刘壮夫已经倒下了,赵安邦和于华北有什么好说的?!还丢脸 ?该丢的脸就丢吧,反正文山没搞好,他马上要到省作家协会当党组书记去了!于是,挥挥 手,对马达道:“好吧,马市长,情况我都知道了!咱们分分工吧,我一边打吊针,一边看 护壮夫书记,你们赶快回去,接待好领导!”
马达不干,“田市长,壮夫书记有办公厅的同志守着,你还是一起过去吧!”
田封义心想,他过去干什么?看赵安邦、于华北的白眼吗?嘴上却道:“马市长,你看 看,你看看,我这个样子,能去见省委领导吗?你就不怕我也倒下吗?”
马达真做得出来,大大咧咧地抓起吊瓶看了看,“嘿,田市长,你这挂的不都是些营养 药吗?你真不过去,那我可如实向省委领导汇报了?!”
田封义突然来了火,“马副市长,你威胁我是不是?要汇报就去汇报吧!不错,我就是 在挂营养药,就是没病装病,闹情绪,看省委能把我怎么了?!省委不是已经把我安排到省 作家协会去做党组书记了吗?还能再把我往哪里贬啊?”
马达心里也有数,“田市长,你有情绪可以理解,可现在是什么情况啊?就算闹情绪也 得有节制嘛!壮夫书记如果今天不倒下,有他顶在第一线,你在这里吊吊水倒也罢了,现在 壮夫书记在抢救,你这个市长兼市委副书记不出面行吗?咱不说党性原则了,就是做人也不 能这么做吧?省委认真追究下来,你当真就一点不怕吗?”
田封义想想也是,不敢再坚持了,苦着脸道:“好,好,那走,那就走!”
向门外走时仍吊着水,水瓶在秘书手上举着,只不过瓶上的用药单撕去了。
马达看着不顺眼,直截了当道:“田市长,这种时候,你能不能把针拔了?”
田封义恨得直咬牙:马达算他妈什么东西?竟敢用这种口气和他说话!脸上却没表现出 来,意味深长地说了句:“马市长,你要觉得心理不平衡也挂瓶水嘛!”
马达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后来见到赵安邦、于华北,也没当面揭穿。
省委车队是从后门进的市委大院,刘壮夫装潢门面的所有努力全落了空。赵安邦、于华 北和石亚南、钱惠人这帮新班子成员从各自的车上走下来时,个个吊着脸,连和他们原班子 成员握手都冷冰冰的。尤其是赵安邦,明明看到秘书站在身后举着吊瓶,仍没说句安慰的话 ,反讥讽道:“我看你们一个个病得都不轻啊!”
田封义扮着笑脸,壮着胆气说:“是啊,壮夫同志这会儿正在抢救呢!”
赵安邦像没听见,走到马达面前,厉声交待说:“马达,你不是要到省监察厅去了吗? 上任后给我查查今天围堵高速公路的事!看看谁把消息泄露出去的啊?有没有策划者啊?有 没有特殊背景啊?好好查,查处结果直接向我和省政府汇报!”
马达不敢辩解,抹着头上的冷汗,连连应着:“好,好,赵省长!”
也在这时,于华北过来了,没和他握手,却从秘书手上要过水瓶看了看,看罢,只冷冰 冰摔下一句话,声音不大,口气却不容置疑,“给我把针拔下来!”
田封义略一迟疑,只好把吊针拔了下来,这时再坚持不拔,肯定要出洋相。
于华北身后是组织部章部长,章部长象征性地碰了碰他的手,算是尽了礼仪。
接下就是南方占领军的一把手石亚南了,石亚南倒是比较正规地和他握了次手,还面无 表情地随口说了句:“田市长,辛苦了,一定要多注意身体啊!”
这普通的一句问候,竟让田封义有了一丝暖意,“石书记,谢谢你的关心!现在好了, 你们终于来了,我们也能下来喘口气了!”这意思似乎是他早就想下来了。
钱惠人没弄上副省级,到文山也没干上一把手,估计情绪也不会好了,和他握手时就说 :“田市长,你们很悲壮嘛,倒下一个,病倒一个,还坚守着阵地!”
田封义笑道:“钱市长,你们精锐部队上来了,我们地方军也该撤了!”
钱惠人却没发牢骚,不动声色说:“田市长,你们撤得是不是也太快了点?”
田封义警觉了,拉着钱惠人的手,笑问道:“钱市长,你什么意思啊?”
钱惠人说:“还什么意思?我们这次的开进可真是妙趣横生啊,迂回了二十五公里,还 是从严县进的文山城!在城外是农民同志堵截,进城后工人同志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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