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历史上的黄金时代:贞观之治》第48章


第二天上朝,太宗紧凑地安排了内外事宜:命开府仪同三司高士廉摄太子太傅,与刘洎、马周、少詹事张行成、右庶子高季辅同掌机务,辅太子。长孙无忌、岑文本与吏部尚书杨师道从行。
太宗对刘洎说:“朕如今远征,留卿辅佐太子,乃是安危所寄,卿宜深识朕意。”
岂料刘洎硬铮铮答道:“愿陛下无忧,大臣有罪者,臣谨即行诛。”
太宗未预料间,怔了片刻,道:“卿性疏而太健,必以此败,深宜慎之!”
刘洎颔首应道:“谨记陛下教诲!”
“出去吧!”太宗说。看着刘洎后退,转身,离开宫殿。太宗不禁皱眉。
太宗带着复杂的心境离开了定州,一路前往辽东。
劳师远征,战争的艰难,其实在预料之中。
薛仁贵:生逢其时的新生代将领(1)
在贞观十九年(645)的春夏之交,大唐帝国的军队蜿蜒曲折,开向辽东。一路上不能说有多少挫折,但也绝非一程顺利。太宗一直都摆脱不了一种感觉——太阳当空,阳光却在云间犹豫;天气晴朗,却晴得不够彻底。就是这样难以用语言表述的感觉,摆脱不掉,又让太宗始终不能轻松。
太宗骑的骏马,威严、雄伟,与天子如此完美和谐地融合一体!只是,当年秦王南征北讨的少年勇进,在如今的天子身上,已经不复存在。
岁月如水!当造化的雕刻之刀在天子身上刻下愈来愈多的威严时,沉重在不知觉间悄悄积淀在天子的眉宇之间。
四月一日,李世所率前军抵达辽河之西。不久,李道宗所率数千兵亦到。这两路帝国军队,在初到辽东的战斗中节节胜利。五月初渡辽河。太宗亲率的部队亦到达。月末,攻下辽东城。
到六月下旬时,辽东安市城(今辽宁辽阳附近),正是湿热雨季。
两军对垒。一边高丽帅旗,乃是高丽北部酋长延寿、惠真所帅高丽、兵。一边大唐帅旗,乃是唐太宗所帅胡汉联合军队。
高丽军抢攻。太宗占据北山有利地形,远远看见长孙无忌军阵,令旗一挥,一时间军号、军鼓齐响,军旗挥舞,大唐诸军并进。高丽军欲分兵抵挡攻势,但阵脚已乱。
突然间雷电交加,大雨继至。雷轰电鸣之间,唐军中杀出一白衣勇士,在清一色长期风吹日晒剥离了光彩的金漆铠甲之间,异常耀眼。只见这白衣勇士腰间铁匣装满箭支,张弓而前,口中大呼“我来也!”杀入敌阵,所向披靡。唐军兵众一呼百和,士气大振,争进杀敌。转瞬间敌军大溃。太宗遥观战势,目睹其景,心下异之,惊问左右:“白衣者为谁?”
高丽军败走。太宗令息金鼓,收军回营。
太宗飞马而返,下马进帐,一边吩咐左右道:“带白衣勇士来见朕!”言语间迫不及待。左右不敢怠慢,领命而去。
不一时白衣人到。跪礼道:“小卒薛仁贵参见陛下!”
“快快请起!” 太宗喜道。
但见此人年不过三十一、二,身长七、八尺,虎面髭须,魁梧骁健,器宇轩昂。
太宗不禁赞赏道:“薛仁贵,薛门虎子!”见薛仁贵受宠若惊状,遂朗然笑问:“何方人氏?现属谁人旗下?”
薛仁贵忙道:“回陛下!薛仁贵乃河东汾阳(今山西阳曲东北)人,现居于绛州龙门(今山西河津西北)。去年应募从军征辽,属张士贵将军旗下。”
“河东?”太宗欣然:“乃是猛将辈出之地!很多年以前,河东出了个薛安都,先后在南朝北朝为将。”
“薛安都乃是仁贵六世祖。仁贵先祖原居东海一带,三国时薛永随刘备入蜀,后来蜀汉亡于曹魏,薛氏一族再回河东汾阳。”薛仁贵听太宗提到自己先祖,心下异常兴奋,禁不住趁机追述一下族源。
“如此说,你薛仁贵亦是将门之后!”太宗确定自己又得一人才,亦多感欣悦。
“仁贵不才!”薛仁贵低头谦恭道。实际上,他心下实在是喜出望外,但又不得不有意识按捺内心的激动。
“薛仁贵!”太宗天子声威,“朕命你为游击将军、云泉府果毅都尉,方不负将门之后。望君以先祖自励,再展将风!”
薛仁贵急忙跪谢皇恩:“谢陛下!薛仁贵定当效死力!”
“来人!”太宗又命,“赐薛仁贵战马两匹、绢四十匹!”
薛仁贵再次谢恩。得赏而去。一路上脑海里不免翻江倒海。游击将军是从五品下阶的武散官,云泉府果毅都尉是实际职任,属六品官。薛仁贵原本没有任何功名出身,现一步而得如此职位,实是未曾想到。薛仁贵想起自己早年,读书,耕田,虽非大富,亦可谓衣食无忧。但生活实在过于平淡。靠名额有限的贡举或制举出人头地,又谈何容易?恰逢朝廷为征辽东之事,下诏求将,妻子柳氏道:“今天子自征辽东,求猛将,此难得之时,君何不图功名以自显?”既有一身家传武学,从军不失为一条路径。薛仁贵善骑术箭术,于是便投军于招募骑兵的将军张士贵。现在,薛仁贵有种苦读十年书、终得榜上名的快感。他固然期望更立大功,可哪里知道太宗对他的期望有多远?
薛仁贵:生逢其时的新生代将领(2)
且不说薛仁贵冲锋陷阵前故意异其服色,如今事如其愿,封了游击将军,领了赏赐,如何心怀感激,踌躇满志,跃跃然唯欲有为!但说薛仁贵辞去,太宗入卧内,却真真实实叹了一口气。
太宗缘何叹气?
自从十六岁从隋军参加抗击突厥的战争,十八岁正式开始戎马生涯,太宗经历过无数战阵,不能说见尽了天下骁勇,亦可说没少阅历沙场雄风。薛仁贵固然骁勇异常,令人见之眼前一亮。但太宗能如此特地召见一个军中无名小卒,是太宗素来重才,亦是为将才凋零的忧虑心境所驱使。
军将乏人,这是不可回避的现实:帝国的第一代将领,尉迟敬德、李靖、李世、侯君集、李道宗、薛万彻……这些人,有的是开国的元从,有的是玄武门政变的功臣,曾经一度,他们像是璀璨的明星,在大唐的天空中闪烁。但是随岁月流逝,他们相继暗淡下去。只有一个李世,还在沙场奋战。
贞观十八年(644),李靖老病在家,太宗谓侍臣曰:“于今名将,惟世、道宗、万彻三人而已……”他在脑子里搜索几个轮回,也还是这几个名字。直到要征辽东,他仍要召见风烛残年的李靖,他明知道李靖不可以再远征,但他抵制不住心中对李靖的依赖,即使只得李靖的一句肯定,他出兵的决心也会更坚定一些。李靖果真请缨。或许和皇上一样,李靖有着对大唐功业的冀望和使命感。当时太宗欣慰,亦不无岁月沧桑之感。最后,他让李靖呆在家里,自己御驾亲征。这种时候,太宗才真正深切感受到:李靖这班人都后继乏人,大唐面临着将才凋零的局面。
曾经群雄并起,怎会有今日的结局?太宗其实不是不明白。
三国两晋南北朝以来,朝代频更,不乏将大欺主、取而代之之例。前朝杨坚建隋,亦是以军将夺权。眼看着国家统一,四海清平,不料隋炀帝急于功业,横驱天下苍生而无怜惜之心,遂致四海蒸腾,义军武将纷纷而起。先父李渊建唐,亦是以兵起家。武德年间,自己南征北战,聚集了四方将才谋士,也是借着一班武将的力量,才得到了至尊宝座。
这样军将欺主、以兵谋位的历史还要继续吗?不!太宗要一个治世。他力求息兵,致力于偃武修文、建制垂范。他深知,马上得来的天下,不能在马上治之。同时,他更不希望,历史在自己身上重演。是太宗自己,有意压制了过去关陇贵族重武重军功的风气。他以这种不言明的规则结束军将欺主、以兵谋位的历史。这也是天下乱久归治的必然趋势。否则,以李靖的才华,出将入相,功盖华夷,为何却不见旗下有一批房玄龄、杜如晦、秦叔宝、程咬金、尉迟敬德之类的人物?李靖单重军功不重人才吗?他不知道培养将领的重要吗?是他谨慎到了带兵不带将的地步吗?说到底,是太宗,不令他的将军们带将,是太宗,对他的将军们不能完全放心。
其实,太宗此举无可厚非,毕竟,他已经做得够好。他成功地驾驭着手下的将领,令他们忠心于大唐,忠心于他这个大唐天子。李靖那么大的军功,曾经,太宗不无紧张。但是君臣之间,还是谨慎相处,互不伤害。太宗有理由为自己骄傲。而太宗也确实常常得意于自己的帝国,有着四海混一的包容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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