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世·重生] 空明传烽录 作者:公子易(历史)》第228章


面派出数支小队,回广宁去报知祖大寿,请他善觇时机,多加斟酌,若是确定辽阳空虚,便可挥兵直捣,否则只要守住镇武堡一条防线,不让虏兵越过半步,也算大功一件。
往后数日,无非筑城修砦而已。义州城上上下下如临大敌一般,能逃走的朝鲜百姓尽数逃了去,桓震便令辽兵入驻他们留下的空屋,在墙上挖出枪孔,准备万一守不住,就入城与虏兵巷战。军中懂得做火药的人不少,寻了几处空房,就在城中搜购硫磺等物,日夜赶工,多做一点是一点。天气寒冷,鸭绿江上结了冰,人马皆可往来,桓震每天令人凿开河面,来回巡守,防多尔衮踏冰来犯。
过不数日,多尔衮大军前锋已经来到鸭绿江北屯驻,却不渡江,只是日日令人隔江叫骂搦战。桓震毫不理睬,哪怕对面连他十八代祖宗也骂了进去,仍是没事一般在城中巡视,闲下来便同彭羽下棋聊天。郑忠信却按捺不住,这一日亲自来辽兵营中寻桓震,催他出战。桓震拱手道:“老将军义勇之心可嘉,只是却欠三分考虑。”郑忠信不悦道:“彼在江北,日日骂辱我国,岂能容忍!”桓震笑了起来,道:“彼等岂止骂辱贵国而已,难道本抚便没挨骂么?”正色道:“老将军以为,鸭绿江上之冰有多厚?”郑忠信不假思索,顺口道:“人马行走,总是无妨。”桓震击掌道:“正是!既然如此,多尔衮何不渡河攻城,却在江北迟疑?”郑忠信顿足道:“自然是全军未至,势单力薄而已!彼等日日叫骂,只是虚张声势,贵抚不知趁隙而袭,将失良机了!”桓震反问道:“老将军何以知彼全军未至?”郑忠信道:“胡虏兵出辽阳,已经半月,半月之间探子屡屡报知,说彼军灶旗日增,约至五万之数。日来瞧对岸扎营数目,兵当不满万人,那岂非后军尚在途中?”
桓震仍是劝阻,说多尔衮用兵狡诈,不可轻信,郑忠信焦躁起来,大怒道:“吾早知汝等与胡虏一般,都是图谋我邦土地而已。也罢,老夫不来求你,今夜自点本部,去劫他营便是!”拂袖而去。桓震叫他不住,心想由得他去也好,可以借此瞧瞧多尔衮的底细。
当晚郑忠信自引了本部千余军马,人衔枚,马裹蹄,拣冰厚处越河,悄悄摸入多尔衮营地里来。只见四下里黑漆漆一片,并无半个哨卫。郑忠信暗嗤多尔衮毕竟是黄口小儿,行军宿寨全不小心,就要令人四处放火,劫杀乱兵,不想蓦地里一声锣响,跟着钟鼓齐鸣,四面轰轰烈烈地着起火来,朝兵猝不及防,一时乱了阵脚,自相践踏起来。郑忠信大惊,一面约勒部属,一面举目四望,但见辕门外驰来一骑,银甲红袍,正是小将多尔衮,指着乱作一团的朝兵笑道:“大汗妙计,果然运筹帷幄之中!”把令旗一挥,虏兵呼啦啦从寨外冒了出来,如潮水一般拥将上来。朝兵抵受不住,有些便抛下兵器大呼投降,虏兵哪里管他降是不降,只是一味举刀如砍瓜切菜一般地乱斩。郑忠信带着若干骑东驰西突,却是不论去向何方都有虏兵堵住前路,眼看着包围圈愈缩愈小,将朝兵块块分割开来,自己身边也只剩下十数名亲随,奋力为他舞动腰刀,挡住四面八方射来的羽箭。
这一场混战从三更直到天明,郑忠信的一千朝鲜兵马全军覆没,只有少数逃过江去。郑忠信力战不屈,斩杀了无数虏头,无奈寡不敌众,身上连中数箭,终于无力再战,给数名虏兵一哄而上,按在地下。多尔衮跃身下马,亲自扶他起来,笑道:“老将军好勇烈,好本事!今夜本贝勒八百精兵,几乎十中去一!”郑忠信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瞪大了眼反问道:“八百?你当真只得八百兵?”多尔衮哈哈一笑,点了点头。郑忠信怔在那里,说不出话,自己便是栽在区区八百人手中,以至于害了这许多将士的性命么?多尔衮握住他手,十分亲热的道:“大汗求贤若渴,老将军若肯归附,恩遇必隆……”话未说完,只听呸地一声,一口血痰飞来,正打在自己鼻梁上。
多尔衮竟不恼怒,抬袖拭去,笑道:“老将军气力不衰,可见性命无恙,可喜可贺,可喜可贺。”郑忠信哼地一声,叹道:“老夫不用桓抚诚挚之言,以至于今,无脸再见君王,唯求早死而已。”仰头朝天,闭起了双眼等死。多尔衮仍不死心,劝道:“老将军何必择善固执?姜弘立不也降了么?”姜弘立是从前金朝作战之中一个投降过去的朝将,后来又给皇太极放归本国,却一直都郁郁不得志。郑忠信听得他将姜弘立拿出来与自己相比,不由得大怒,呸地一声,又是一口浓血吐去。多尔衮偏头闪开,皱眉道:“老将军敬酒不吃,莫非要吃罚酒么?”
郑忠信破口大骂,从皇太极祖宗福满骂起,一直骂到多尔衮本人,甚么背明叛君,戮兄弑母,尽拣难听的言语,骂得痛快淋漓。努尔哈赤、皇太极总算一世枭雄,全给他比作了禽兽之辈。多尔衮脸色一阵发青,一阵发白,终于再也忍受不住,大声喝令乱刀砍杀。郑忠信哈哈大笑,坦然受刀,骂声不绝。直至咽下最后一口气,仍是面南昂首挺立,不曾摇晃一下。
多尔衮叹息不已,令人于江北择地厚葬之。后五十余年,有盗发其冢者,犹见须发怒张,瞋目若生云。 
卷四明谟谐弼襄一人 三十一回 多尔衮借刀杀人 朝鲜国趁火打劫
当夜桓震在城中听得江对岸喊杀之声大作,火光冲天,将夜空映得血红,便知定是郑忠信终于不听自己劝说,硬是过江踏营去了。他不明敌情,不敢轻举妄动,一面令密切哨探江北动向,一面分派人手加强戒备,亲自带了黄得功等人登上城头眺望。
这一夜扰攘过去,多尔衮却并未趁势渡江攻城,而是尽弃营寨,顷刻之间撤了个干干净净。天明之后,桓震数次接到马报,都说虏营之中一片寂静,甚至于连往来巡查的士兵也瞧不见,不由得顿足道:“可恨,可恨,错失良机了!”提起手来,啪啪给了自己两个耳光。黄得功瞧他追悔莫及的样子,不解道:“昨夜大人措置,并无错处,何以如此自责?”桓震只是摇头,彭羽在旁道:“那多尔衮若是军力足以与我抗衡,昨夜郑老将军踏营,大可以留一条生路,让朝鲜乱兵逃过江来,却令鞑子裹挟其中,混入城来破门,他却为什么不这么办?无他,只是兵力埋伏郑老将军或者有余,以之攻取义州则不足也!”
只听桓震铁青着脸道:“后金大军不在此处,那么却在哪里?”黄得功瞪大了眼睛,彭羽缓缓摇头。桓震捏紧了佩刀的刀柄,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考,若说多尔衮这一支是疑兵,那么正兵的目的何在?取广宁么?广宁有祖大寿驻守,料想皇太极不会那么莽撞去打;可是除却广宁之外,他再也想不到皇太极还能攻打何处。总不成故伎重施,学上次一样直接奔袭北京罢?想想也太过不可思议了。而且昨夜一战,多尔衮只不过引郑忠信千余朝鲜兵马中伏,辽兵仍是毫无损伤,他为什么要骤然撤营而去?难道是恐怕真实的军力暴露?可是这么一走,任是傻子也能想得出他实际上并没多少兵在手,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忽然之间脑中电光一闪,不由大叫起来,只听彭羽也同声叫道:“原来如此!”两人目光一触,都道:“你先说。”彭羽当仁不让,道:“多尔衮使的是借刀杀人之计!”桓震点头道:“妙才与我所见一般,郑忠信莽撞踏营,身死师丧,我军却只在城头观望,朝王得知之后,必定归咎于我。”黄得功急道:“昨夜形势,不得不然,大人并没做错!”桓震微微一笑,道:“我错不错并不打紧,只要朝王心里觉得我错,那就足够。多尔衮只要我两国之间相互猜疑,我军远在异国他乡,处处都要仰赖土著居民,若是整个朝鲜国上上下下都将我等当作敌人,你说我们还呆得下去么?”
正说话间,一个亲兵过来禀报,说府尹申景珍来见,要与大人商议战守事宜。桓震对彭羽道:“我料申府此来,必定不怀好意,妙才自己小心。”黄得功脸色大变,招呼随行的亲兵全都拔刀,环在两人周围。
申景珍走上城来,倨不为礼,只是躬身长揖。桓震开口道:“郑老将军壮烈殉国,忠义可嘉,本抚深深敬佩。”申景珍冷笑道:“贵抚此刻说这话,难道不觉太晚了?”厉声指着桓震道:“昨夜郑元帅身陷危难,贵抚为何坐地观望,拥兵不救?”桓震摇头道:“郑老将军尽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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