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深日暖 作者:怀愫(晋江金牌推荐vip2014-12-31正文完结)》12-31正文完结)-第270章


到得正日,院子里头大变模样,拿大座屏隔出花园子来,栽得花木果树,开得满院锦绣,院子虽不大,处处都是精心布置,蓉姐儿是主位,两边一溜排开,一案上坐两人,都派一个丫头侍候。
插了香火供了鲜果,便是酒也有七八种名目,因是花宴,酒也是花酒,细浇的茉莉花骨朵酒,打苞野菊花儿酒,再有秋露白丹枫醉,拿玻璃盅儿盛了,红绿紫白,酒香扑鼻子。
案上摆了细攒盒子,五格海棠纹样的,摆了四样小菜一样蜜饯,金绿相间的水芹芫荽拌菜、金白辉映的木樨银鱼、酱成胭脂色的鹅肉脯子,还有朱红色的红油鲥鱼,俱都切成细丝儿,中间摆了粉片雪花洋糖。
蓉姐儿并不迎客,只由着丫头引进来入座,人到齐了再从后堂出来,扶了金枝冠儿坐下来,衣裳簇簇响动,才一抬头,就听见有人轻唤:“再不想竟在此地遇着。”
蓉姐儿顺着声儿望过去,甘露在她耳边:“这一位是乌家少奶奶。”乌家只一位少奶奶,穿金带翠,蓉姐儿辨了许久才认出她来,竟是平五!
她再不曾见过平五穿这样衣裳,悦姐儿嘴巴毒,那时候还哧她,说她不知道成婚那日肯不肯穿着人气的红,如今见着,她不仅穿了红,腕子上还套了五对金镯子。
蓉姐儿冲她点点头:“倒是缘份,如今却该称一句乌家夫人了?”这两个离了江州再不曾见过,一字不通音信全无,如今宴饮上见了,原来那些个恩怨一时俱都提不起来。
蓉姐儿笑,平五也笑,楚大夫人却侧了头,插一句:“竟不知道原是旧识。”
蓉姐儿晓得她要刺探,心里头念头一转,也明白平五的用意,她原来那个性子,怎么会甫一露面就嚷出来,怕是狠不得别人个都知道她同县令夫人是同窗。
“我们原一同读过女学的,那时候咱们俩个最要好,家搬了金陵,便再不知道姐姐的音讯了。”蓉姐儿这边一叹,那边平五竟红了眼眶:“可不是,天设的缘法,竟在此地又遇着了。”
两边说这些个话,楚大夫人也只微一错愕又压了下去,顺口附合两句,乌家夫人见儿媳妇竟同县令夫人是手帕交,喜不自胜,侧头对儿媳妇笑一笑:“既是旧识,等会子我老骨头撑不住,你陪着县夫人多吃两怀便是。”
平家当时闹出那样事来,带累了平五,她嫁不得本地,只好往外嫁,所幸湖州靠着江州不远,乌家又确是有财,丈夫如今却是秀才,再往上还要考举人。
她原来那个性子很是吃了些亏,却没哭啼啼把自个儿断送了,竟也磨搓成如今这八面玲珑的模样,她知道的多,一肚子的掌故学问,如今放低了身段,开着玩笑说出来,一时扯这个一时扯那个,拍马奉承,没一句不精,得到蓉姐儿这里,因是旧识,更爱谈些少时趣事。
把蓉姐儿小时候爱吃花糕也说了,两个说的亲爱,楚大夫人眉头却直跳,正在花厅里头吃酒投壶,前边却热闹起来,蓉姐儿知道是等的人来了,差了小丫头去问:“别叫爷吃醉了,叫觇笔捧砚两个警着些。”
小丫头子得过吩咐,不一时跑进来:“回太太的话,爷并不曾多杯,是州府里头派了个什么先生来,前头正叙话呢。”
再问她是什么先生,县里来的要不要排房子,她便一字不知,还是甘露上前点了她:“还是我去,她哪里成事。”不一时拎了裙儿回来了:“太太,爷叫安排屋子,前头来的先生是州府里派来的儒教正堂,还带了一个教谕。”
一院子不看蓉姐儿,俱看到楚大夫人脸上,蓉姐儿皱眉头:“哪里还有屋子,说不得只好同师爷挤一挤,真是,州里竟没来个信儿。”
她一皱眉头,别个不搭腔,平五见着颜色也斟酌词句,还是楚大夫人先开了口:“州里作事便是这么,拍着脑门想一出是一出的,倒叫下头人为难。”
蓉姐儿听见她说这个,也笑:“安排屋子不过小事,并不为难,那处院儿里倒还有空屋子,理出来住下便是。”
余下几位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平五笑一声,接了口:“拿这些小事来啰唣,咱们还行不行花令?”有她这一句,俱都松下来,蓉姐儿也只作无事,楚大夫人却没了玩兴,见回回都是蓉姐儿得头筹,便撒了手上的花签子,往后头去更衣。
蓉姐儿只作不知,脸上还笑,苏黄江三家,江家是墙头草,一面奉承她一面奉承楚大夫人,乌家同石家却是回回都站在她这儿,原来一县,便同徐家一家没甚个分别。
☆、第214章 花结实蓉姐得孕雨打树楚家作难
“楚家人可说了甚?”蓉姐儿绻了身子卧在罗汉床上;脱了大衣裳只着扣身衫子;紧窄窄裹了身子;上边盘了珍珠扣;到腰间散开成四幅;歪在床上露出里头的红色亵裤,松松系在腰上,拿珍珠串的裙链子系住,一动便一片珠光。
她拿脚尖儿推推徐礼,徐礼眼睛还看着湖州知府的信;一只手已经拢住她的脚,嘴上漫应道:“这天了不着袜子,可别凉着。”
蓉姐儿翻个身把脚抽回来伸到他身子底下取暖;徐礼捏了信纸折起来;仔细收到信封里,开了匣子摆进去;这才转过身,把她两只脚拿手拢住:“楚家人脸色自然不好瞧;却也不曾当场说难听话,吕先儿外头那几场书,怕是也有人告诉他们知道。”
蓉姐儿笑一声,她悄摸的坐了船也去听了一场,无非说的便是徐家怎样怎样贵,同那些个没根基的不可同日而语,楚家就是知道徐礼这一支没出厉害人物,碍着两个伯伯也不敢踩他的脸。
徐大老爷的布政司在蜀地,徐二老爷今岁更是走运,往上升了一等,专管着浙江一系的清吏司,一人手里捏着一地的官吏,徐家几个子侄都得了便宜。
别说徐礼手里有贺山长的信,便是没这封扣开门的信件,往湖州府里递信,别个也不能慢怠了他,一接着信再翻看档案,竟真个不曾派过人儒教正堂,及时点了两人过去,徐礼只作不知,在宴上便半真半假的问起立址来。
来人建学,自然要有个院子,楚家人脸色不好看,乌家那位大爷却接得快:“不知老爷要往何处选地?毗着山水倒有好些空屋,捡一栋出来,也算给县里出力。”
他这么说了,楚家脸色更不好看,楚大爷摇了扇子笑一笑:“也得看看有无生员,便是为着无人进学,这才不曾设过儒学。”
徐礼却只为难:“不瞒着诸位,既是州府里下来的,怎么也得办好了这桩差,随人来的还有知府的信。”
楚家怎会不往上疏通,实是没来得及,知府才到任几日,哪里知道徐礼走了捷径,官场自来是朝中有人好作官,两分情面加一处,便是楚家此时捧了银子去,只怕湖州知府也不会应下来。
两个当场便把院子订了,楚家人眼看着新官上任三把火,这头一把便是县学,也不当场就浇冷水,等无人去读,这个徐县令自然就歇了心思。
哪里会无人读,徐礼知道东南西家边俱是楚家势力,那些个旁枝进不得族学的,也不敢跟楚家硬顶着来,要紧的是北塘,穷人出不起束修,除开房舍还有柴米,这两样去了大头,子弟哪里
还供得起读书。
蓉姐儿一把抓过案上的纸,只粗粗写了几笔,定址,定人,在定人上头还画了个圈儿,县里人口名录一拿出来,粗点一点到了年纪的倒有百来人,自然不是百来人都来读书,楚家的去掉三十来人,再有便是去帮工学徒的。
县里免了开支,怎么不肯来读,蓉姐儿一看单子上的数字,就咋舌头:“若是全来了,那屋子可放不放得下?”
徐礼一笑:“哪里会全来,楚姓人只怕都不会来,还有再那些无志读书的,加起来能有三十人已算好的。”
扯青布做衣裳,还要发书下去,县里财政并不吃紧,可这头一样便一气儿一季钱都用光了,徐礼上任头一件事,定下建学之后,便是打算盘。
他也会打算盘,却不如蓉姐儿打得好,她兴头头开了箱子捡出一把赤金小算盘来,上头还嵌了宝石珠玉,只有她一只手掌那么大,镶了米珠儿作算珠儿,徐礼一见便笑:“你还有这个东西。”
蓉姐儿晃一下,咳嗽一声,学那帐房先生的模样,几个先生的薪禄加上日常用度,便是一笔不小的开销,蓉姐儿手指疾动,拨得快起来“辟啪”全响,把徐礼瞧呆了,算出数来往他面前一摊:“这里头米柴俱都不贵,鱼肉也便宜,只架不住人多,县里要是再管一顿饭,那更要往上翻了。”
徐礼不怕钱多,就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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