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埃 by七夜花火(泠枫)》第41章


无论是他们之中的谁做出这件事,我都不愿去面对。 
大约就如赵仕杰所说,如果知道真相,也许这所有的一切都不会一样了。 
我知道我必须离开,即使赵仕杰告诉我他已经在东景北边买下一块牧场,希望我到那里去避过这场战争。 
但他身边始终不是我容身之所,过去我虽然对仰仗别人过日子没有什么异议,但想到他若找到他那指腹为婚的妻子,我被他弃若敝履的场景,也觉得有点不痛快。 
我厌恶做任何人的替身。 
何况在繁城所受的种种耻辱,也只能在战场上,才能将它们一一讨回。 
离开赵仕杰的事情,是在船行第五日决定下来,而我将这个决定告诉司徒,请他帮忙。 
如果他知会赵仕杰,那我当然毫无办法,不过上岸以后,我依然会找机会逃离。 
而我相信,司徒对我,至少还有一分生死之处所结下的情谊。 
司徒听完我的述说,沈默片刻方缓缓道:“杨凡,爻军现在是势如破竹,你就是去了,不过是送死而已。出于朋友的立场,我实在不想眼睁睁看你送死。” 
我笑道:“若我像个女人一般躲在角落里痛苦分娩,而自己的亲人朋友却在战争之中一一丧命,这难道就是你愿意看见的?”关于怀孕的话题,在我和他之间本是禁忌,一朝说破,心里反而无限轻松。 
司徒表情一滞,只是瞪着我,良久方道:“难道你还是放心不下沈逸风?” 
沈逸风……不可否认他确实是我心中某个角落的伤口,一提起就鲜血淋漓疼痛不堪,不过我相信,迟早有一天这伤口会愈合。 
我说不清楚我为何这样迫切的想要回到瑞祈,或者这是这具身为瑞祈世子身体的本能。 
第六十二章 
司徒告诉我离开的契机是两天之后,那时船队要到一个唤作静水的江边小镇进行补给,而所到之时恰巧是午夜时分,他会委托心腹之人给我备好马匹干粮。 
我不过要提前装作睡着,在靠岸之际找机会离船即可。 
听起来很简单的计划,实施起来却不轻松。赵仕杰派来照顾我那两人,就是入夜也守在我房门之外,要越过他们不被发现,就是目前最大的难题。 
船是赵仕杰的船,人也都是他的下人,司徒虽然看上去和他关系非常,亦不可能越俎代庖令他们离开。 
我和司徒商议,若实在不行,就找些迷魂药物将其迷倒再悄悄行事。不过司徒言此二人身手不凡,即使用这手段也难保不为人发现,但此举无疑是最可行的方法——若和他二人争斗,无论输赢,吸引大批人之后,我逃脱即成泡影——而现在我虽然过得养尊处优,基本还是算被赵仕杰软禁,想要离开这间房间都会被阻止,更不要提独自走下船去。 
两天很快过去,司徒提早去部署一切,赵仕杰早晨已经看过我一次,想必是不会再来。 
看见他那不知为何变得憔悴的脸,我心中竟然生出几分难过来。 
赵仕杰身为乱世商人,大发战争横财,双手上或直接或间接沾满鲜血,绝对不能说是一个好人,但他给我表现的一面,始终温文尔雅理性睿智,对我也体贴到极处,即使他对我做过过分之事,造成我现在面对这种尴尬又危险局面,我也难以从心底恨他。 
用过晚饭后,我在屋内翻看一本绘上插图的书籍,等待司徒到来,岂料过了半个时辰,进来的人不是司徒,竟然是赵仕杰。 
晚上就要背着他逃走,此时再意外见到,实在不是一件快乐的事情。 
我放下书坐直身子,按常例等他先开口。 
“小凡,”赵仕杰在我床边坐下,微微叹息:“还有十数日就能摆脱这一场混乱。我知道你有诸多事怨我,但我希望你能相信我,从始至终,我都愿你好的。” 
这番话他说过不下十次,可他事事不告,我如何知道孰是孰非? 
“我还有一事不解,为何你知道我有孕在身,竟然没有觉得一丝古怪?”我相信赵仕杰对文炎甲的了解绝不止我知道那些,或者他知道的比我这个后来侵占此人身体的灵魂还要多。 
赵仕杰道:“若换了别人……即使那人是我的姬妾,我也不会有如此惊喜。知道你有了我的骨肉,我只觉得是上天恩赐,其他细枝末节,也不再在意。” 
若我倾心于他,又或者本来就恋慕他身份为人,听到这番语气诚挚之言,怕是会立刻热泪盈眶投怀送抱,可惜我两者皆非,故而我只沉默以对。 
他这话,只要冷静分析便会觉得逻辑混乱——我并不以为我所作所为有任何事能吸引他对我倾心至此,或者,只是个替身就能让他如此沉迷? 
我在心中冷笑,却无端生出些心痛来。 
罢了,与他之间的纠缠,如今算告一段落,我回瑞祈,面对的是敌强我弱的局面,前途生死俱未卜,他就是有通天之能,也不过是个小小商人,怎能阻止爻军进犯? 
司徒在午夜前来到屋内,适逢我打点妥贴,正坐在一片漆黑中等他来临。 
他进屋低声道:“外面一切都无问题,如今就等停船靠岸。” 
他断腿无法与我一同冒充脚夫下船,故将一切交给他随行亲信,此刻却是来向我道别。 
我抱拳道:“司徒兄的恩义杨凡当铭记在心。” 
司徒轻轻笑道:“其实也非我一人之力。如今瑞祈不比过往,我们接下去要去爻国,若有何事无法相助,你万事小心为上。” 
说话间船已靠岸,司徒推开一扇小窗观看情势,望着他夜风中苍白的脸和飘飞的发,我心中一动,一时百感交集。 
我们共同经历过一场生死浩劫,虽然最初我恨他至深,但也许正如同小动物看见的一眼就认定那人是母亲一样,到这个陌生世界,他虽是我第一个怨恨之人,也是我第一个崇敬之人。在此后相处之中,这种恨已然变质,升华成为别样情愫。而他之后因天灾失去左腿,在此之外我对他又多了怜惜之意……各种情谊交织在一起,也许连我自己也无法描述对他到底抱了怎样的情感。 
又将面临离别,而每次似乎都如此仓促。 
司徒似是发现我一直看他,回头对我一笑,岸上的光亮中,他脸上阴暗跳跃不定,竟让我产生他面露忧郁的错觉。 
不由自主来到他身前,我缓缓道:“司徒……我……” 
接下去要说些什么,我完全不清楚。 
只不过觉得胸口闷闷的,涨的发痛。 
司徒突然抬起手来挡在我嘴前,阻止我继续说下去。 
他闭上眼摇摇头,笑道:“杨凡,这一切……已经够了……” 
说罢,他做了一件让我永难忘怀的事情。 
他上前一步,在自己手背上印下一吻。 
若不是隔着他的手掌,那么我们的唇已经贴在一起。 
我震惊的望着他,只是瞬间,他即离开去。 
门口响起轻轻声响,三长一短的口哨声是司徒手下与我约的联络方式。 
“时间到了,杨凡。”司徒正色道:“你多多保重。” 
刚才那一室暧昧之气,顿时消散,短促的像一霎错觉。 
但我唇上,他手的余温尚未褪去。 
第六十三章 
不知为何,今夜那两个像门神一样的“保镖”居然不见踪影。 
这省去我们许多麻烦,我和司徒匆匆道别,紧随他那位也做脚夫装扮的亲信,混在一群脚夫之中下船。 
事情顺利得让人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从下船开始,我一直小心翼翼注意周围风吹草动,可似乎一直没有任何人注意到我们。 
躲到粮袋堆之后,乘巡视者转到看不见我们的角度时冲至附近民房阴影之中,再悄悄潜入漆黑夜色。 
司徒这个亲信一直给我某种很熟悉的感觉,但他那普通至极的面貌,我确信我并未见过。 
离船队约摸一里是一片树林,其间横贯官道,交通甚为便利。 
领我前来那人带我来到距离官道不足百米的一处凉亭,只见其中已经备了一匹马,凉亭中的桌上也放着包裹,看上去准备甚为周全。 
那人道:“我也只能送你到此,沿官道一路前行,再过五日就能到东景瑞祈国境,通关文书已经备在包袱之中。” 
我点头称谢,拿起包袱翻身上马,对他道:“杨凡在此谢过兄台,且也替我谢过司徒。” 
那人微微一笑,颔首道:“不必如此多礼,此去路途艰辛,你也好自为之。” 
这人真好生奇怪,以他的身份说出这些话来,未免过于张狂。 
我正待驱马前行,他却一把拉住缰绳,从怀中掏出一个蛋青瓷瓶来:“这是申屠……大人为你做的药,固本益气,每日服一颗可助身体恢复。” 
为何刚才司徒竟然不把药直接给我,反而经过此人之手,难道不嫌麻烦? 
马在飞奔,我回忆起刚才的点点滴滴。 
突然,脑中冒出一个有些不可思议的想法。 
我竟然将赵仕杰和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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