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乳房的历史》第38章


另一头套进嘴里,自行用嘴将乳汁吸出。
帕赫就和当时的医师、道德家一样,认为母乳比奶妈的乳汁优异,更有益婴儿的健康。16世纪下半叶,人们发现奶妈哺乳的孩子夭折率很高,原因之一可能是奶妈经年累月的哺乳,早就没有“初乳”,无法给予婴儿所需的抗体;相较之下穷人家的孩子出生后吸吮母亲的乳汁,夭折率较低。最早发现此一现象的是威尔斯的医师琼斯(John Jones),他在1579年写道:“贫穷母亲的小孩较为强壮。“当时,就算上流人家的母亲愿意喂食母乳,产后几天,她也不可能哺乳,因为医界相信亚里士多德的看法,认为稀薄的初乳对婴儿有害。
虽然文艺复兴时期的医师就产科医学建立了崭新的论述与文献,但是孕妇的照顾、生产、哺育照护还是由产婆负责。多数地方,产婆是师徒相传,缺乏正规教育与官方监督,到了16世纪末,巴黎地区的接生婆便由民间、医疗与宗教单位监督。1601年,巴黎地区的产婆官方名录上列有60人,根据资历深浅排列,领衔的是布卓儿夫人(Louyse Bourgeoyse)。
布卓儿夫人在历史上赫赫有名,她曾接生过法王路易十三,以及亨利四世与玛丽皇后的五个孩子,1609年,她出版了法国史上第一本由产婆写作的产科书籍。布卓儿的多数论点和帕赫相似(她的先生也是外科医师,拜在帕赫门下),但是她针对妇女照护,注入了个人观点与经验,强调食疗胜过医疗。
她在书中列出不少退奶秘方,其中一帖是以蜜蜡、蜂蜜、一盎司的玫瑰油、一盎司的鲜奶油,加上鼠尾草与山萝卜的汁调成膏药,涂在细麻布上,然后用醋汁与玫瑰油细细按摩乳房,盖上热的亚麻布,上面敷以细麻布上的膏药,连续敷8天。哺乳中的母亲不管是因为恐惧、愤怒、生病、饮食失调或忧郁导致乳汁千涸,若希望恢复奶水者,布卓儿夫人建议以茴香、菊苣、酸模与莴苣炖汤,早晚食用。乳房肿痛与长瘤者,她建议:“取半磅猪油融化,加人少量新蜡、两盎司松脂,制成膏药,切开脓肿后,迅速涂抹于【其】上。”
布卓儿夫人的写作平易近人、疗方家常,在产婆、母亲与奶妈间广受欢迎,因为她们无法阅读艰涩的医学文献。
至于选择奶妈的标准,布卓儿夫人也不像男性作者那么道德挂帅。她指出,当时不仅贵族使用奶妈,中产阶级聘用奶妈的情形也日益普遍。布卓儿夫人认为选择奶妈,最好遵守一些传统准则,比如注意奶妈的牙齿好坏、头发颜色、病史,特别要注意她的个性(水性杨花者不宜),因为孩子在母亲腹中只待9个月,却在奶妈怀中至少躺两年。布卓儿夫人观察到不少孩子与奶妈十分亲密,更胜过与生母的感情。17世纪时,奶妈与产婆已经变成更上轨道的行业,让女人有机会清白赚钱,甚至攀上高位。产婆与奶妈连成一个女性医疗者网络,构成对男性医师的强力挑战。
直到19世纪人们依然深信癌症会传染
不管当时的女性疗者或正牌医师都奉行体液论,认为疾病源自体液失衡,遵照希波克拉底与盖伦的疗法,以催吐剂、放血或特定食物物来恢复体液的平衡。当时医界普遍相信乳癌是体液过稠引起,肿瘤恶性程度要视体液浓稠度而定。他们认为乳房肿瘤除非严重溃烂,否则不应开刀切除,应该以食疗恢复体液平衡,再配合局部敷药。
当时最有名的德国医师费比(Wilhelm Fabry,1560…1634)认为,乳癌起因于乳汁凝结,在乳房内结成硬块。费比以善于切除乳房肿瘤闻名,包括腋下肿瘤,他曾记录下自己的手术:
如果我的记忆没错,病患罹病五年了,肿瘤硬块已经蔓延到腋下,才找我为她开刀。我在她的右乳上发现肿瘤,比一个拳头还大,又硬又白、又在掖窝下发现三个肿瘤,每个都大如鸡蛋。我先对病患施以适当的食物、饮水、通便、放血净身后,为她施行手术,取掉那些硬决肿瘤,病志便痊愈了。”
假设费比所言不虚,病患真的在术后痊愈,很可能是因为他遵守了癌症手术的准则,除了切掉肿瘤,还将邻近的完好组织也一并切除。他知道只要还有一点点残余,“癌症就会再度复发,病况比手术前更糟。”
另一著名德国外科医师休兹提特斯(Joharines Schultetus,1595…1645)在他身后才发表的《外科医师的战备》(Armamentarium Chirurgicum,1653)中说明乳房切除步骤,并配以插图。这本书被翻译成德文、法文、英文等多种语言,其他外科教科书也引用它的插图,对医界的影响达数百年。
1628年,哈维(William Harvey)发现了血液循环与淋巴系统,哥本哈根医师巴多林(Thomas Bartholin,1655…1738)为其命名为“淋巴管”(vasa lymphatica),自此,医疗科学迈入过渡阶段,逐渐放弃传统的体液病理学,到了19世纪,终于全面接受了细胞病理学。不过在这200年间,江湖术士、迷信、缺乏根据的偏见还是与正统医师、科学、实验观察并存,直至今日,情形依旧没变,只是不再那么嚣张而已。
当时某些医师相信癌症会传染,尤其是肿瘤已经溃烂者,阿姆斯特丹的解剖学家兼医师屠耳丕司(Nikolaas Tulpius, 1593…1674)便曾提及,某名病患罹患“开放性乳癌”,传染给她的丈夫。屠耳丕司广为后世所知,因为林布兰的《解剖课》画作便是以他为主角。直到19世纪,人们依然深信癌症会传染,即便今日,癌症病患的亲友仍常有这种缺乏科学根据的恐惧。
当时,开刀切除肿瘤被当成癌症的最后治疗手段。1663年,法王路易十四的母亲安尼皇太后发现左乳有一个小瘤,御医用放血、催吐、灌肠、贴压、糊贴膏药各种手段治疗,全部无效;肿瘤恶化溃烂后,又改用莨菪与羔羊烧灰敷贴。大群法国与外国医师、民间疗者、江湖术士进宫为安妮皇太后治病,开出各式不可思议的疗法。看到这种情形,巴黎医学院卸任院长帕丁(Gui Patin)不禁叹气:“癌症不仅现在无药可医,也永远无法治疗,但世人却都甘愿受骗。”(1665年5月22日)。
1665年8月,安妮皇太后日趋虚弱,两度宣布病危。这时她找来洛林地区的一位医师,他的偏方是用含砒素的药膏将感染的组织烧成坏疽,然后切除。从1665年8月到次年一月,安妮皇太后连续接受好几次手术,病情未有起色。终于,宫廷请来奥思卓地区的名医费伊(Arnoldus Fey)为安妮皇太后开刀。因为安妮皇太后已经病人膏盲,费伊要求立下一份证明文件,注明他不为手术结果负责。安妮皇太后接受了痛苦的手术,旋即在当年一月过世,享年仅65岁。
法国首例成功的乳癌切除手术是由赫维提斯(Adrian Helvetius, 1661…1741)完成,他是荷兰外科医师,在巴黎开业。赫维提斯在1697年发表的《试论有关癌症的本质与疗法》(Letter on the Nature and Cure of Cancer),以此名成功的病例为本,阐述了现今所谓的肿瘤摘除术(lumpectomy)。
赫维提斯的病患名叫波庞蒂(Marguerite Perpointe),生于距离伦敦25里格(译注:里格为长度单位,1里格约4。83公里)处的一个村镇。她在1690年4月发现自己罹患乳癌,感到右乳疼痛,并摸到一个胡桃般大小的硬肿块。她渡海前往巴黎向赫维提斯求助,说她的乳房曾在几个月前不小心撞到门上的钥匙。赫维提斯认为她应该开刀切除肿瘤,介绍她去找两位外科医师,并表示愿意指导手术。波庞蒂因为过于畏惧开刀,改用膏药、粥剂等其他方法治疗,全都无效。6个月后,肿瘤长到拳头般大小,疼痛更加剧烈。
波庞蒂担心肿瘤会爆开,回去找赫维提斯,赫维提斯检查过后,认为“还来得及为病人摘除肿瘤”。那次手术阵容非常庞大,执刀的两位外科医师由赫维提斯亲自挑选,当着20位知名人士面前举行,这些人包括医师、名流与科学家,全都“因为好奇,希望目睹法国从未做过的手术”。观者预期看到“残忍的场面,漫长痛苦的手术,凄厉的悲嚎、血液喷飞、病人濒临死亡”;结果正好相反,手术过程“毫无痛苦、听不到哭声,病人并不衰弱。仅仅流了不到两盘的血,手术进行轻松、快速、有效率。”
手术后,现场人士检查医师摘除的肿块,发现它硬得有如“牛角”。大家一致同意赫维提斯的看法:“肿瘤摘除才是惟一的疗法。”数年后,赫维提斯骄傲地宣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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