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纱帘的背后》第100章


加上他们的政治经验,但宫廷本身却正在不可逆转地滑入狂热分子的手中。
另一队拳民袭击了北京和涿州之间的丰台火车站,放火烧了仓库、机车库和外国工程师的房子,炸毁了白河上洋人建造的铁桥。因为除了大刀长矛和几架老古董加农炮,他们没有别的武器,火于是就成了他们首要的武器。在丰台城外的山岗上,两位美国女人,哈里特·斯奎尔斯和波莉·康迪特·史密斯,正伫视着滚滚黑烟从覆盖着常春藤的阳台上升腾而起,那里原是一座道观,现在已改为夏日别墅。她们能猜测出正在发生什么,吓坏了。丰台是京津铁路和北京至保定线的交汇处,它位于穆斯林将军董福祥所控制的地盘的边缘上。如果义和团暴民(或者是董福祥那些无法无天的军队)点火烧了火车站,那么她们该怎么办呢?
哈里特·斯奎尔斯的丈夫赫伯特是美国公使馆的一等秘书,而她的客人波莉·康迪特·史密斯是一位活泼、年轻的波士顿女人,她正在东方度假,从日本来到北京。跟她们在一起的是斯奎尔斯的三个孩子、一个德国女家庭教师、一个法国女家庭教师和40个惊慌失措的中国仆人。一班手持长矛的中国士兵前一天被派来保护她们,但此后就消失不见了。
从冒烟的方向,有一个风尘仆仆的隐约轮廓正骑在马上缓慢地向山上靠近,等到认出了来的人正是《泰晤士报》记者莫理循的时候,两位女士总算松了一口气。乔治·莫理循是赫伯特·斯奎尔斯的一位亲密朋友,很懂得怜香惜玉,他正往这儿来营救女士们。这天的早些时候,丰台动乱最初的报告刚到达,莫理循就骑马出了北京城,想亲眼瞧瞧,并看看女士们怎么样。赫伯特·斯奎尔斯这会儿正在美国使馆里忙得不亦乐乎,可能在夜里城门关闭之前没法离开北京城。这段时间,莫理循让两个女人收拾行装并让惊慌失措的仆人们将行李装车,为的是在明天早晨匆匆赶回北京。
莫理循到达后不久,赫伯特·斯奎尔斯就带着从俄国使馆借来的一名哥萨克骑着马上山来了。因为根据1689年和中国签订的一个条约,只有俄国的使馆被允许保留一支小规模常设卫队,一共7名哥萨克。斯奎尔斯高个儿、粗犷、英俊,永远保持着半笑不笑的样子以及一个有教养的新英格兰人的风度。他这会儿穿着粗花呢骑马装,臂弯里挎着一支毛瑟枪,就跟穿着三件套西装一样舒适。在进入外交部门之前,斯奎尔斯在美国骑兵部队当了15年军官,他是个令人愉快的绅士加无赖式的人物,无拘无束地出入会议室或沙龙。他有政治野心,有一笔让人安心的银行余额,有一个聪明的老婆,还有积极上进的孩子们,他在中国瓷器方面的珍贵收藏,为美欧的博物馆和美术馆的馆长们所熟知。
第二天早晨,他们动身去北京,这一队列包括40个中国人,推着手推车、牵着骡子和驴子,3个全副武装的白人骑在马上担任护卫。4个小时之后,他们到达北京城。
就在同一天,还发生了一场更大胆的营救。几个外国工程师在丰台前一个火车站上被拳民们截住了,也没法坐火车往北京或天津的方向逃跑。瑞士籍旅馆老板奥古斯特·查莫特和他的妻子安妮,骑马走在一大队武装营救人员的前面,并把逃亡者安全地带到使馆区。其他在保定府火车站的西方家庭则乘坐小艇顺白河而下,往天津的方向逃跑,遭到一群乌合之众的攻击,被迫继续上岸走陆路,在损失9位成员之后到达安全地带。
乡下的情况正在迅速恶化,但使馆区依然没有表现出多大的惊慌。丰台火车站被烧的那天,公使们决定发电报给大沽,请求派足够的水兵保卫使馆。消息发出去了,不过当总理衙门得知此事后,水兵被禁止来此。在使馆方面的坚持下,总理衙门作出了让步,但每个使馆只允许进驻30名水兵。由于有11家使馆,这意味着总共有330人。
在经过一些铁路运输方面的艰难安排之后,这一小队国际部队离开天津,80英里的旅程没出什么麻烦。在北京火车站和使馆区之间,董福祥将军的甘军6千名回汉士兵将狭窄的街道塞得满满的,要给这帮新来者一个下马威,但他们很快就撤走了,被派去保护这会儿正在颐和园的皇上和太后。从水兵们行进的路上移去了这些甘肃勇士,朝廷上的温和派就能够减少正面冲突的可能性。早上8:00点,美、英、法、意、日、俄的联合军队荷枪实弹行进在使馆街(即东交民巷)——这是那一年他们唯一一次全体一致的行动。他们全都带来了机关枪,俄国人带来了野战炮的弹药,却把炮忘在了天津。
到现在,已经有17艘军舰飘扬着五花八门的旗子在大沽口外抛了锚,还有更多军舰则在前往大沽的途中。窦纳乐爵士发电报给英国舰队司令爱德华·霍巴特·西摩尔爵士4:“无需再派军舰到大沽,除非事情变得更复杂,但我不认为会这样。”不过,军舰到那儿可不是来救援的,它们是来攫取的。本国政府可不想撞大运,一旦麻烦来了,没哪个国家甘居人后,眼睁睁地看着别人面对这一大份中国美餐狼吞虎咽、大快朵颐。紧接着那份电报之后,窦纳乐爵士在写给西摩尔的一封信中说:不再需要更多的英国军队了,除非中国政府垮台,那它就是必须的,为的是在一场争夺战利品的国际比赛中和俄、法竞争。窦纳乐爵士满有把握地补充道:北京的使馆,“将是最后遭受攻击的地方。”
樊国梁主教直截了当地宣称:他们将受到攻击,就在人们对他的话不予置信的时候,首批小股扎着红头巾的义和团拳民开始进入北京的大街小巷,这个时候是6月初。在端郡王的命令下,外城门的守兵允许他们只进入汉人区——北京的三等街区,在旗人区围墙的南边。铁帽子们立即邀请他们到自己的宫邸担任保卫工作。只有到了此时,也就是1900年6月,可以说,义和团和铁帽子们才在操作层面上完完全全地并肩战斗了。这之前,他们仅仅是通过像强盗李来中这样的中间人,远距离地进行一些手忙脚乱的协作。无论铁帽子们是处在民族主义激情燃烧的时刻,还是自大狂,这都可能是做梦才会有的情形,王爷和农夫之间的这种肩并肩的协作持续了不到两周的时间,并且,对于双方来说都是一场灾难,尤其是拳民们,他们当中多数人在这个年关过去之前就断送了卿卿性命。
数以百计的义和拳神坛在北京城的各处出现,有点像乡村庙会上的大字布告,在这种狂欢的氛围中,本地男人和小孩也开始效法那些乡村英雄,在北京的街头巷尾大练“神拳”。颐和园的太监们也扎着红头巾、绑着红护腕、系着红腰带(主要是为了对付端郡王的监督者),到处都在焚香,以证明那里眼下没有基督徒。北京城里有钱的满汉居民,纷纷以铁帽子们为榜样,认为聘请拳民担任守卫是明智的做法,花钱雇他们,既可以保护自己的钱财,又可以焚香避免灾祸。随着其他拳民的陆续到达(起初是数以百计,继而数以千计),就要努力把他们限制在旗人区围墙之外的汉人区内。决不能让他们威胁到使馆区,或者,甚至不能接近它们。许多天过去,人们在使馆区的附近只看到过一个拳民,而且很快就回到了远处。
莫理循壮着胆子出了使馆区,进入汉人区打算瞧上一瞧,他看见一个年轻的拳民在展示自己的技艺:“他装作被一位天神附了体,恍恍惚惚地挥舞着刀剑朝空气猛砍。没什么东西能伤害他,不仅仅是外国子弹和外国刀剑,就是外国毒药没奈他何……外国人正是用这些毒药污染本地的水井。”莫理循补充道:一位西方人(他自己)飞起一脚就让这孩子四脚朝天。这是个恶作剧。也是一次不必要的挑衅。莫理循在他给《泰晤士报》撰写的文章中并没有适当提及他对中国人有拳脚相加习惯。
第五部分 北京之围第81节 坏事是这样来的(3)
北京城外唯一摆出架势、似乎要阻挡义和团拳民的军事武装,是聂士成将军的部队,这支部队在北京以东靠近天津的那一带活动。聂将军是个温和派,对总司令荣禄的忠诚要超过对铁帽子们的忠诚。在6月的3、4两日,聂士成的“武卫前军”击退了一支义和团小分队,当时他们企图炸毁那座位于杨村的至关重要的铁路桥,那样将会切断大沽口外的外国军舰和北京使馆之间的铁路连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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