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除了安安静静地等着时机到来,我没有丝毫办法可想。
只是,我可以等,有些人却未必敢陪我一起等。在这种地方,是不会有人肯安安分分地让你过几天清净日子的。
宴会之后的一天下午,我正百无聊赖地与贤妮品书斗茶,忽然有小丫头来报,说是汉王叫我们母女到前厅去说话。
我和贤妮狐疑地对视一眼,眼中皆是莫名其妙。他什么时候有兴致见我们两个了?莫非今日转了性子不成?我们可不信他会忽然记起什么患难夫妻,什么骨肉亲情!
在厅中看到戚夫人脸上灿烂的笑容的时候,我和贤妮心中的不安,越发扩大了起来。
戚夫人对我们向来是不会存什么好心的,今日她笑得这样得意,只怕来者不善呢!
汉王见我二人到来,淡淡地点了点头,目光却依旧追随着娇笑不已的戚夫人:“来了?坐吧!”
…
贤妮忍不住恶狠狠地瞪了戚夫人一眼,方向她父亲问道:“不知父王唤我与母亲前来,有何要事吩咐?”
她父亲大概是注意到了她望向戚姬时不善的眼神。他冷冷地瞥了贤妮一眼,方向我道:“我叫你过来,是因为贤妮也老大不小的了,是时候找个人家了。”
我心头一慌,无言以对。贤妮却先嚷了起来:“爹,我不要嫁人!”
她父亲怒冲冲地一瞪眼睛:“放屁!嫁不嫁人你自己说了算?皮痒了是不是?给老子滚一边去!”
戚夫人万分妩媚地笑着在一旁煽风点火道:“王上别着急嘛!哪有好好的姑娘家真心不想嫁人的?若是定要说个不想嫁,那必定是自己心里有个主意了呢!王上可不要太草率了,万一不小心来个棒打鸳鸯,岂不罪过?”
汉王一听更是火冒三丈,忽然起身便冲过来狠狠地扇了贤妮一巴掌:“该死的孽障!老子决定了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说一个‘不’字了?你当你自己是什么东西?”
贤妮莫名受责,一时不禁有些发愣,捂着脸颊呆呆地看了她父亲半日,这才慢慢地滚下泪来。
看着贤妮的脸颊上,小手捂不住的地方已经渐渐地肿了起来,我心中痛恨,却不得不竭力压下万丈怒火,淡淡地向他父亲问道:“她便是再不懂事,也不值得你亲自动手来打才是。何况,你自己养的女儿德行如何,你心里是该有些数的,做什么只为旁人一句话,就对她下这么重的手?”
她父亲大概也是自知理亏,眼中飞快地闪过一抹不自在,旋即却又掩了过去,冷冷地向我道:“是我养的,却不是我教的!谁知道趁着我不在的时候,你都教了她些什么?”
看着戚姬得意的嘴脸,我不由得怒火上冲,恶狠狠地逼视着她,冷声哼道:“果然是什么样的人,便成日里琢磨些什么样的事!戚夫人说我的女儿自己心里有个主意,却不知戚夫人觉得是什么主意?她若真有个主意,我这个做母亲的不知道,你又是从何处得知?红口白牙,戚夫人可不要信口开河!”
戚夫人被我目光所摄,不禁微微地向汉王怀中缩了一缩,娇声道:“王上,我好怕……”
汉王自知理亏,虽然恼怒我的态度,却也无可奈何,只得轻声责备她道:“你不惹事,谁敢来惹你?从今以后,你可安分些吧!”虽是责备,因着声音低沉,神色温和,看起来却更像是在安慰她。
此时我也无暇顾及这些,见汉王不似要发怒的样子,忙喝令贤妮止住了哭,这才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从前从未提过要将贤妮嫁人的事,今日怎么忽然想到这一层了呢?是想到了合适的人家,还是仅仅觉得这件事情应该留意?”
汉王揽紧了戚姬的纤腰,冷冷道:“张耳之子,张敖。这门亲事我已经说定了,五月初三是好日子,你们回去准备着吧!你可仔细!死丫头要敢真有什么别的想法,或者你打死她,或者我打死你,没有第三条路可以走!”
贤妮猛地从地上站了起来,恶狠狠地瞪着她父亲。我怕她生事,慌忙伸手扯住她:“别惹你父亲生气,跟我回去!”
贤妮心不甘情不愿地被我拖着走回我的屋子,方怒冲冲地甩开我的手,哭道:“你就这样应了那个魔鬼吗?你女儿的一生就这样不值钱,让你连抗争一下的想法都没有吗?你究竟知不知道,你这一走,对你女儿而言意味着什么?”
看着女儿泪流满面,我不禁也跟着落下泪来:“贤妮,你当娘亲不难过吗?可是你也该知道你爹的性子,跟他对着干是不会有半点好处的啊!弄不好,你我二人都跑不了一场浩劫,不会有更好的结果了!”
贤妮也知道事情只能是这个样子了,虽然心下不甘,却也无法可想,抽泣半日方哭道:“难道就没有别的法子了吗?”
我重新将她揽进怀里,抚摸着她红肿的面颊,流泪道:“没有什么办法,只能这样了。孩子,娘亲无能,对不住你!原以为再等几年羽翼丰满,便可以给你谋个好出路,谁料他是一刻也等不得了!不过我听闻那张耳的儿子是个仁孝聪明的,或者你的日子,未必有那般可怕呢!”
正文 七九、伤别离,骨肉相亲何忍弃
五月初三,成亲的日子定得并不算太近,但是在大家都不愿意看着它到来的时候,它偏偏好像来得飞快了。
我原本想着,还有几个月的时光可以与贤妮过些愉快的日子,不比我当年,催命似的转眼便到了出嫁的时候。
谁料贤妮自得到自己将要出嫁的消息之后,便开始闷闷不乐起来,不论我每日里如何挖空了心思逗她,她也都再不能像从前那般展颜一笑了。
我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这些日子我也费心去打听了一下,那青年张敖,其实也算得上是个好孩子了,虽然说不上有什么过人的才能,却是难得的心地善良,温和有礼,配我的贤妮,也勉强可以算是得当了。
无奈贤妮心下不甘,只觉那人可厌,任何有关他的好话,都是一个字也听不进去,却让我实在无可奈何起来。
“贤妮,我想不明白,你这样每日里怒气冲冲的,究竟是在跟谁过不去呢?你该知道,你父亲本来就是那样冷酷无情的,你跟他生气也是白饶;你母亲不是无心,而是无能,你这样每日里愁眉苦脸的,一样也没什么用啊!”一日,百般逗趣贤妮无果之后,我只得苦着脸请教道。
“娘亲,我不是在跟谁生气,我只是想不明白,为什么爹爹可以仅凭一句话,就定了我的终身?明明是我的事,为什么我却连说一句话的资格都没有?”贤妮依然皱着眉,以手托腮,若有所思道。
我心中一凛,仿佛又回到了十几年前,我自己躲在那小小的闺阁之中,愁肠百转的时候。
当时,我自己也是这样悲哀地想着,为什么我的事情,偏偏是我最没有权力说话?为什么女子的命运,可以任由别人随意地干涉?
长叹一声,我无奈地苦笑道:“千百年来,每个女子都问过这样的问题。你今日是这样想,却也该知道你爹爹向来是个无情的。我当年许嫁后的震撼,只会比你更多。当年我在你的外公的面前,却是个实实在在的掌上明珠,最后的结局,还不是一样被你外公一脚踢到了你爹的身边?这世上的男人,无论有情无情,在对待女子的时候,都是不会将对方当一个人来看待的,无论是女儿,还是妻子。”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一直在想,为什么同样是人,女子的命就偏偏可以这样贱?可是想了这么久,终究也没有得出一个有说服力的理由。我知道,这个问题,根本就不会有答案。所有的人最后都只能说是,自来如此而已。”
“贤妮,如今你我,还没有力气改变这一切,所以娘亲只能忍痛看着你的命运依旧由别人摆布着。不过贤妮,你其实也可以往好处想想,既然躲不过,你便要学着接受。嫁给一个仁孝和善的人,虽然不是你的主意,却终究也不是什么坏事。既然改变不了,便试着接受吧,贤妮,今生是你我无福,这才生做女儿身。等熬过了这一世,来生再不做女人了吧!”
贤妮苦笑一声,摇了摇头:“娘亲说的这些,我其实都明白。事情既然已经定了下来,已经不是我愿不愿意的问题了,我……只要不想死,除了接受,也没有别的办法可想。娘,其实我也不是一个爱钻牛角尖的人。嫁便嫁了,我也不是不可以顺从他,试着走走千百年来所有女子都走过的老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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