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心 作者:南倾(晋江2014.3.10完结)》第89章


下意识地触上额头,慢慢摩挲,从眉间到左眼角,那里曾由猩红狰狞的胎记覆盖。左之初坐在云头,双臂抱膝把头埋入其中,眼泪无声无息地落下,她低低呼唤:“二哥。”
因为这丑陋胎记她不知受过多少嘲笑和戏弄,她童年的全部记忆只有一个画面,大人们不加掩饰的厌恶目光,同龄人“丑八怪,丑八怪又出来吓人”的嘲笑和戏弄,她在这样的目光和嘲讽声中仓皇逃离,躲在别人看不见的角落默默流泪。她害怕白昼,害怕见到人,害怕任何声响,犹如人间夹缝中忐忑求生的老鼠。所以她总是不安的,总是自卑的,总是垂着眼睛不敢看人。
当别的孩童轻易习得法诀呼风唤雨时,她一遍遍地努力,一遍遍地练习,却仍是一无所获。教习法诀的师父不屑地说她天资驽钝,纵使比他人努力百倍千倍亦是徒然,她生来就是要被人踩在脚下的。
一无是处,什么都做不好。那晚,她躲在黑暗无人的角落眼泪流干,她第一次想到了死亡,她这样的人既然注定要受尽嘲讽,为何还要苟且地活着,像老鼠一样的活着?
当她拔出匕首欲刺向心窝时,那个少年出现了,他从树上跳下来,双臂抱胸抬着下巴,声音中满是不耐:“你是左之初?”
她一怔,不知如何回答,只是惊慌地一味向角落蜷缩,等待着他的嘲讽与戏弄。
少年更为不耐,高声道:“你躲什么呀?难不成我会吃了你?”
她又惊又惧,索性闭上眼睛,狠狠刺向心窝,死吧,死了就不会再受欺负。
匕首的去势被格住,她微微睁开眼睛,只见一张俊秀的面容,一双直翻白眼的明眸,一只握住匕首鲜血直流的手。她吓了一跳,松开匕首直向后退缩。
夜色浓郁,少年的神情看不分明,只听他咕哝几声,扔掉匕首径自近前来,也不管她的挣扎打横抱了她就往回走,边走边嘟囔,“老头子就知道给我派苦差事,我到底是不是他亲儿子?”
她在他怀中缩作一团,身子紧张地发抖。
少年以为她是冷到了,抱着她的身子更紧地靠向胸膛,不耐地自我介绍道:“哎哎,我是陆离,你是左之初吧,那以后我叫你阿初好了,我排行第二,你比我小,可以叫我二哥。”他顿了顿,摇头晃脑道,“从现在你跟着我混,若有人敢欺负你就报上我的名字,本大爷非揍得那群小王八蛋找不着南北。”
她仍是紧张地发抖,嘴唇哆嗦着说不出一个字。
陆离没有等到她的回应,俯身贴上她的耳朵:“哎哎,你是聋了还是哑了?”
她张了张嘴,又张了张嘴,终于发出了一个音:“嗯。”语音刚落,她的眼泪毫无预兆地流下来,仿佛洪水决了堤怎么都止不住。
陆离见她哭得那样伤心,也有点着慌,硬着头皮道:“我说阿初,你别哭了,以后都有我呢。”
闻言,她只觉更加委屈,眼泪流得更凶。
陆离瞬间暴躁:“我靠,你别哭了行不行?!”
左之初的眼泪流下来打湿裙衫,她哽咽地叫道:“二哥。”
自此,她的身前永远站着一个少年为她遮风挡雨,他叫陆离,她的二哥。
自此,陆离的好勇斗狠之名传遍整个冥伯之丘。
那届墨隐新人斗法大会上,陆离独自摆擂连续接受200多场挑战,打到最后目光凶狠几乎没有人的模样,浑身是血差点死在擂台上,强撑着一口气吓退其余的对手,只为在墨隐树威,只为不让任何人有欺负和轻看她的想法。
她知道她额头的胎记很丑陋,平时照镜子自己都不敢细看,可是陆离从没有嫌弃过她,从没有用异样眼神看过她。
她怯懦,她胆小,她逆来顺受,她什么都做不好,陆离有时气急也跳脚骂她,但骂过后不久,他就会装作无事人般,带她到处去游逛去找好吃好玩的给她,然后别扭地问她喜不喜欢。陆离从不道歉,可是这又有什么关系,陆离对她的好只有她明白。
二哥,二哥……
云头越行越远,越行越快,直冲进天空那处光点旋涡,她的身形被撕成碎片,再寻不见。
作者有话要说:
☆、类似结局
一万年后。
又下雪了。鹅毛般的大雪沸沸扬扬,有风吹来,雪花散乱迷人视线。整座山阒寂无声,连偶尔的鸟鸣猿啼都不再有。
雪一片一片地翩然而落,不急不缓。积雪厚厚的一层,踩上去窸窣作响。
这样寂静冷清的环境,若有一丝声音或者热闹都会格外显眼。所以当那道轻微的窸窣声传来时,整座山的注意力都仿佛被吸引。
不多久,一个很奇怪的人出现在山顶。说她奇怪是因为这么冷的天,她竟然只着一袭似火红衣,似乎完全不怕冷,行走在白雪皑皑的崆山仿佛一朵美丽的火焰。
绝色容颜,身姿妖娆,明眸善睐,她是一位正当最好年华的女子,但那满头青丝处却是白发三千,白得刺眼,像极了崆山此时的雪。
她缓缓行走,于一处茅屋前停住,举手轻敲门三下。
门内无人应答。
她力道不变,又敲了三下,尔后静静等待。
屋门“吱呀”而开,一位白衣青年现于视线之中,冷的眉,清的眼,微抿的薄唇,冰雪雕刻般精致的容颜,三千墨发束起,衬得他愈发如雪如莲。他美得冰冷而神秘。
白衣青年神色不动,打量那女子片刻,沉着道:“林薄?”
林薄躬身作礼:“弟子林薄见过尊上。”
隐无心眉目沉沉,淡淡道:“你现在已是仙界之王,不必如此多礼。”
林薄轻笑一下,笑容里的神情不甚分明。侧眸去看茫茫雪山,她似乎有点冷,下意识地裹了裹裙衫,叹道:“一万年了啊。”
隐无心沉默,静立。
林薄转头凝视他的眼睛,唇畔笑容渐渐变得苦涩,她轻声道:“尊上,这万年来你可曾思念过她?”
隐无心默然,一如这静寂崆山,任世间悲欢离合,我自冷眼旁观。
林薄又道:“时光荏苒,花开花谢,我以为往事皆可化为一捧尘灰,随风消散,孰料时间越久记忆越刻骨铭心。他的面容,他的身姿,他的笑,他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甚至说过的每个字都在记忆中无限回旋,仿佛融入骨血,令人无法忘却。”
明眸中盈盈泪光闪烁,她的嗓音中含了沙哑:“夜半自梦中惊醒,我总会想起他,想起在墨隐的点点滴滴,想起他的笑他的好……”
泪水滑出眼眶,她凄然一笑:“想起他说的最后一句话,他说,林薄,我很失望。我终究还是让他失望了,我终究还是配不上他。”
隐无心沉默依旧,神情淡漠。
抬手拭去眼泪,林薄又缓声道,“一个人守着回忆太过寂寞,寂寞到无法忍受。一个人守着回忆太过痛苦,这痛苦啮噬心肺,一颗心都是空的,怎么都补不完整。”
她再次凝视他,含着泪水却还要笑,她重复着那句话,“尊上,这万年来你可曾思念过她?”
冷漠面容上终于起了丝丝裂痕,他一声轻叹中蕴了太多复杂情绪。
他去汤谷寻她,要带她走,她却是不肯,捏碎银剑的同时也捏碎了他的心。他独自返回这座山,苦苦修行,意图忘却所有,把那活过来的心重新冷藏掩埋。
当他接到隐无忧的传信时,一切都已结束,她死在刺心刑台上,魂飞魄散,什么都没留下。那晚,他做了一个梦,梦中那个少女向她挥手告别,梦中那个少女仰脸问他,隐无心,你寂寞吗?
偌大的崆山于三伏天一夜冰封,寒气四射,方圆百里人畜无法近前。
他站在山顶之上,望向刺心刑台所在,静默而立。这一站便是三日三夜。尔后,他转身,一滴极清的水珠落在残叶之上,凝成最孤独的形状。
他隐无心注定要寂寞的,所以他所在乎的人都要离开他,无论他如何努力,如何挣扎,都再寻不到他们的丝毫影踪。
“尊上,你可曾思念她?”
“尊上,若她还活着,你可愿入轮回寻她?可放得下这几十万年修为,只求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隐无心神色骤变,呼吸几乎停滞,再开口声音中的颤意怎么都掩饰不住。他不敢置信,“她,还活着?”
林薄平伸出右手,缓缓展开手掌,掌心处是蝌蚪般游动的光点残魂。“承宇离开时,她的魂魄盘旋环绕,落于承宇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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