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堪回首 -李梧龄1016》李梧龄1016-第17章


迫任薇龋±Π笃鹄垂卦诶锩嫖刮米樱刹皇呛檬艿摹?br /> 在差不多的时间内,前文提到过的尚思顺也逃跑了,他比我聪明、有胆量,并 没有往上海的家里跑,而是到了南京。他既是位画家,当然很容易就用肥皂刻 图章做了个假证明,以天津某美术学校或美术馆的人员身份住了旅店。然后, 就在街头以为人画象,剪影谋生。居然这样混了好几个月。有一次警察来旅店 查问,他以美术工作者来此体验生活为由混了过去。然而,警察见他久留不去, 仍然动了疑心,去天津一查,露了馅,他就被抓了起来。
尚思顺当然不会一被抓就供出自己的来历,公安人员见他气度不凡,是位知识 分子,不象个江湖画家,便怀疑他是特务,而且是个高级特务。他被关到拘留 所的一间单独牢房里,在生活上相当优待,这时已是60年的冬季,普遍食品匮 乏,但他却每餐有荤!
虽然,他享受着高级犯人的生活待遇,却当然也尝到了莫名其妙的轮番审讯的味 道。这样过了约两个月,他终于说出了是从白茅岭跑出去的。审讯员一听才知上 了自己异想天开的当。他却不怪自己“阶级觉悟”太高,反而迁怒于尚思顺,两 下耳光打过后吼道:
“你小子倒快活,顿顿吃肉,我们还吃不到呢!”
这样他就被关到普通的牢房里去。那里的犯人取笑说
“你吃吃肉不很好吗,何必又到我们这里来呢?”
后来我在上海思南路的拘留所里时,正值台湾声称反攻大陆,有小股人员窜犯沿 海地区。有一批被俘的就关在我所关牢房的楼下。只听见他们大声的嘻嘻哈哈, 也是吃得远较一般犯人优待得多。近来我读到某高级记者右派的回忆录,他在北 大荒监督劳动,后来又升级为劳动教养。他回忆说当特赦战犯时,有过幻想,认 为连沾满共产党人鲜血的人都赦免了,那么自己人犯了错误总可有希望了吧。当 然,他是失望了。其实,所谓优待战俘,乃是因为还有大批敌人在抵抗。这是分 化瓦解敌人的计策而已。对自己人狠于对敌人还不是司空见惯的事!
秋天以后,粮食就更紧张了。这时候报纸上也大讲其“小秋收”,这是挖野菜的 一个好听的名称。报上居然说得振振有辞,说是欧美国家也有小秋收,其营养如 何如何优于田里的农作物。小秋收并不是自然灾害的临时措施,而将作为一项长 期的生产方法来实施云云。那时候,上海人也苦得很,吃花椰菜及卷心菜的外叶, 称为光荣菜。报上却说由于这些叶子能晒到更多的日光,故营养比菜心要好得多 云云。
队长们带领着我们满山跑,寻找可吃的东西。当地有一种尺许高,成单支带刺的, 圆叶的植物,它的根象压扁的冰糖葫芦,但长着根须,看上去象条蜈蚣,因而被 叫作百脚根。他们吹嘘说这根里含有营养如何如何好的淀粉。于是我们受命大量 地挖掘,运回来堆得比房子还高。
当时的主粮降到每月只有17斤。于是将浮萍草煮在粥里,以山芋藤做菜,这虽都 滑腻腻地难吃,后者还是苦的,然而将百脚根磨成粉和在面里做的馍就更难下咽 了,这简直就是木屑,而且吃后大便极为困难。至于茅草根则要算是美味的了。 象这样满山遍野地觅食的生活时,当然纪律也紧不起来。溜到附近城镇去是很容 易的,但是去干什么呢?无非是搞点吃的,但又能有什么吃的呢?郎溪县城里有 家高级饭馆,卖“高级”点心,一元钱一份,是一杯茶和一个饼。这饼看来还不 错,有烧饼般大还稍厚些;但它不得不厚,因为它只是一团稀饭,在锅里将两面 烤焦,形成硬皮包着这团浆糊!
实惠些是到老百姓家去,老百姓这时比我们还惨,因为连17斤粮食也无供应。有 一个场员偷了农场的一付新水桶,连扁担拿到老百姓家去想换点吃的,说定了换 七斤青菜,那老乡躺在床上起不来,说
“你自己去田里砍吧。”
有一次我看到两个老百姓在田边相遇,一个问:
“你儿子的事怎么了?”
“还关着呢。”另一个回答。
“不要紧,”第一个老乡安慰对方说:“扛劳改快活,肚子管饱。”
可怜!中国的老百姓是把肚子看得比自由还重要的!但在当时他们又能怎样?又 有什么地方可去逃荒呢?
劳改就能肚子饱吗?我亲眼目睹了大量慢性饿死的现象,先是消瘦,然后浮肿, 然后又消瘦,这就完了。那时经常重新编组,理由是很明显的,不是死了好几个, 就是调往另一处的病号队去了。和我同过小组直接去医务室后死去的,算来就有 27人之多。而调往病号队的就无法统计了。有一位睡在我旁边的老者,平时很能 克制。被送往医务室的当天下午就去世了。医务室的人说“他被发现死去时,已 将枕心咬破吃了一嘴的糠”。我还听到病号队发生过这样一件事:有一个小组里 有一老一少两个人,他俩合盖一条被子过冬,老的有好几天起不了床,便由年轻 的端水送饭。不知哪一天老的死了,为了多得到一份饭,青年人居然隐匿不报, 仍然和尸体同睡了好几天,直到被人检举!
抬尸体出去毕竟影响不好,队的北面有一间单独的小房子,白天总关着门,旁边 的一间里有辆车,再旁边养着头小黄牛。每天东方刚露白时,有两个老场员就来 工作了,他们用牛车把成车的尸体运到另一座山上去,抛在一个大坑里。这就是 传说的白茅岭万人坑。后来,连那头牛也累死了(29)。 ************************************************************************* 29 这件事记不清是发生在涛城还是在白云山的了。我并未亲眼看到那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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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说牛累死了,是因为人死得太多,感到恐怖;我想牛是又饿又累才会死 的。那时的家畜也得不到饲料,饲养队的猪是用大粪喂的,将粪放在饲料锅里 煮,老远都闻到臭气熏天。这真是当时的一大发明!
干部们的生活也够受,除了在宅旁种菜外,每家还养一头猪,用绳捆在门前, 活象只狗,但瘦得肚下的皮垂了下来几乎拖到了地。
还有一个残老队,那是一个干不动活的老场员的队,平时不出工,干些轻便活。 在这一时期,走过他们队时有一个绝妙的景观:每个门口有人看着一只大木桶 在晒太阳。这桶是装饭用的,他们在早饭后要将它尽量晒干,以减轻重量,想 去分午饭时上算些。每隔几天,伙房要复验一次空桶的重量,有人估计到了, 便在那天拼命将桶浸湿。
还有一个家属队,这是响应“以场为家”的号召,举家来此的场员们。走过该队 时,我也亲眼看到一家人虎视眈眈地围着饭桶用秤分饭吃。
老百姓饿死却不是慢性的,他们完全没有口粮。我曾在去水稻田放水时,在田边 的山坡上看见一具被狼拖出来,并咬去一条手臂的十三四岁的饿死女孩,
“她的家人没有力气把坟掘得深一些。”
我们的队长是这样说的。大伙就把她又埋了一番。她还算是幸运的,因为也听说 过交换了吃尸体的事。
我们队里有几位小青年忍不住饿,从仓库里偷出了一整张干牛皮,用水煮烂成冻 状了吃,在此启发下,有几个人将皮鞋底,皮裤带煮来吃,也都是我曾亲眼目睹 的。
在这困难的年头,我看到了瘾君子的无可救药。当然,我也在改造中学会了抽烟, 这简直是必要的。因为劳动时决不允许你停手休息;但你若说烟瘾来了,就没有 人能阻止你停一停。特别是水稻田作业时,手是湿的,无法抽烟,于是,每当劳 作到田头,便可坐在田埂上慢悠悠地抽完一支烟。我可从未有过“饭后一支烟, 赛过活神仙。”的感受,反倒体验到在饿肚子时抽上一口烟,喉咙里甜滋滋的有 说不出的舒服。但无论如何,我却没有烟瘾。我不理解那些瘾君子为什么竟在任 何情况下都嗜烟如命,完全失去了自制能力,丧失人格地到处拾烟蒂。甚至于将 茶叶、山芋叶卷成喇叭烟来过瘾。那时简直到了有“烟”能使鬼推磨的程度!
因此,每个月我家中应我之请将配给的和向亲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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