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边娇》第82章


“湛哥,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薄湛拍了拍他的肩膀,难得开起了玩笑:“不但活着,还干起了造反的事。”
钟景梧笑了,眼底郁色一扫而光,道:“月懿寄来的信中说,我家老爷子听到这消息的时候只骂了你一句兔崽子,别的却是什么都没说。”
薄湛也笑了:“老爷子骂的是。”
云怀威严中带点无奈的声音从后方传来:“还叙起旧来了,这月黑风高的平原上足足有二十万大军严阵以待,你们是真不怕一不留神他们就打起来了。”
钟景梧冲云怀拱手,神色不羁,似全然不在乎,“打就打吧,主帅都已经向王爷投诚了,下头也打不了多久。”
“你这家伙,看来是在关中练油了。”云怀笑骂道。
“王爷这话说的……”钟景梧假模假样地叹了口气,“唉,臣也不容易,为了今夜这场会面,臣可是在煜王面前扮了几个月的狗腿呢。”
薄湛扬唇道:“他可信你了?”
钟景梧的神色冷了下去,话锋隐含讥诮:“也不能不信,他岳老子的军队不愿打头阵,他不就只能推我们出来当炮灰,偏偏武器粮饷又不给足,下头的人早都有意见了。”
“你再安抚安抚,怎么也得把这场戏演完了。”
闻言,钟景梧疑惑地问道:“王爷,此话何意?你们今儿个不从我这儿过?”
云怀满含深意地摇了摇头。
薄湛接话道:“云煜舍不得放人我们就偏要引他出来,借你关中这根杆子打他一个措手不及,灭掉周必韬那十万大军!”
“怎么个打法?”
“明日你带人与我们在南风平原打一场,假作兵败,回营之后向朝廷上疏求援,云煜差使不动骁骑营,定会派周必韬来助你,到时我们再请君入瓮便是。”
钟景梧猛地一拍大腿,眼中灿灿发亮,“太妙了!只要拿下他,从关中到京郡便再没人能拦得住我们,这可省了大。麻烦了!我怎么没想到?”
薄湛和云怀互望一眼,都没有说话。
因为没有牵挂便不会千方百计地缩短归京的路程和时间,也不会如此迫切地想要赢下每一场战斗,对于云怀和薄湛而言,最在乎的莫过于家人,若说有什么共通之处,那一定是天都城外山居里的那个人。
那是他们共同的牵挂。
☆、夜半重逢
刚一入夏天都城就热了起来,城外的山中还算凉爽,只是蚊虫多了些。
卫茉她们来的时候并没有携带多少东西,如今风声愈紧,两个丫头下山采买的次数也变得屈指可数,在这种情况下,尤织利用现有药材磨出几包粉末洒在房间内外,驱虫效果竟格外好,自此,晚上再也没有恼人的蚊声和蝉鸣,取而代之的是柔缓的读信声。
“六月初八,虎跳峡大捷,我们率大军日夜兼程向京郡挺进,却不料在蓟门山与周必韬残部遇上,狭路相逢勇者胜,周必韬之前在关中已被我们大败一场,气势早不如前,属下亦多为庸兵颓将,不足为惧,待彻底灭了他再向你报捷。”
薄玉致稍稍放下信纸,露出一双灿亮的眸子,狡黠地望着卫茉,语犹未尽,尤织却在旁催促道:“还有什么赶紧念完,这边药也喝完了,该睡觉了。”
“是,尤医官,都听你的。”
自从尤织把卫茉从鬼门关拉回来之后薄玉致就对她唯命是从,奉她的话为圣旨,喊干什么就干什么,从来不说二话,两人合起伙来把卫茉管得服服帖帖,王姝乐得在一旁看戏。
“喏,还有一句话。”薄玉致顿了顿,眼角眉梢都泛起了暧昧之色,“夫人,好好休养,等我回来。”
尽管是非常朴实的一句话,但薄玉致知道,自己兄长的一腔思念和牵挂全都表达在这里面了,他始终放心不下卫茉的身体。
信读完了,卫茉的药也正好喝完了,她发着烧精神不是太好,只微微弯起了嘴角说:“有你们盯着我岂敢不好好休养?回信之时记得把这句话写进去,省得他反复念叨。”
薄玉致笑嘻嘻地说:“知道了,我这就去写!”
说完,她扬着信纸一溜烟儿地跑出去了。
这边的尤织刚替卫茉把完脉,仍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随后起身挑暗了火烛,又掖了掖被子才道:“一会儿半夜再起来喝碗药,先睡吧。”
卫茉轻点螓首,默默地闭上双眼,很快便沉入了梦乡。
月上枝头,疏影横斜,黛蓝色的天幕下方疾奔着两列轻骑,如劲锋划过,留下一道水墨色的淡影,旋即没入了崇山峻岭之中,消弭于无形。
来到山居前,为首的男子略一抬手几十名骑兵便隐入了林中,剩下的两人翻身下马,并肩踏入了小径之中,不一会儿就被浓重的山色所掩盖。
机关既动,王姝立刻惊醒,拔腿冲到院子里,一眼就看见那两道熟悉的身影,顿时眼泛热泪,欣喜难抑。
“湛哥!王爷!你们……你们何时进京的?”
“昨夜破了煦城,大军尚在京郡外修整,我和王爷等不及先过来了。”薄湛一语带过单骑深入敌境的危险,边往里走边问道,“茉茉呢?睡了吗?”
“已经睡了。”
王姝引着他们来到卫茉的房间,轻轻推开门扉,坐在外厅秉烛夜读的尤织顿时闯入眼帘,视线一对上,她惊得书都掉在了地上。
“王爷?侯爷?”她失声喊了一嗓子,惊觉卫茉还在房里睡着,立刻压低声音跪在了地上,“尤织拜见二位爷,能见到你们平安归来,我……”
她一度哽咽到说不出话,云怀上前将她托起来,温言道:“我等无碍,倒是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不辛苦!”尤织连连甩头,忽然想到了什么,侧身让开了路,“二位爷来得正是时候,夫人高烧了三日有余,眼下时辰到了,我去把药端来,劳烦二位爷进去叫醒夫人吧。”
薄湛听得心一阵狂跳,迅雷不及掩耳地闪进了卧房,然而一进去就愣住了,紧跟而至的云怀差点撞上他。
自从勤王大军一路高歌猛进地越过了关中以来,他们与山居这边的信件就未曾断过,尤织也在信中详细说明了卫茉的情况,只是当他们亲眼看到的时候,心头仍然绞痛不已。
时值炎夏,她盖着一条湖蓝色的薄被,胳膊和胸口都露在外面,即便隔着宽大的薄纱睡裙依然能够看清那瘦削的轮廓,比起他二人走的时候清减了不少。再往上看,脸颊上还飘着两团红云,黛眉亦紧蹙着,许是高热所致,让她在睡梦中都深感不适。
薄湛走过去在床沿坐下,这才发现她身后垫了许多软枕,几乎是半坐着睡的,正觉得奇怪,轻轻将她揽到怀里,一个巨物立刻顶了上来,他骤然瞠目,半晌都没说出一个字。
她的肚子……何时变得这么大了?
薄湛抱着她摩挲了一阵,越发觉得她骨瘦如柴,唯有紧绷的腹部在身体上拱起一道高高的弧线,格外令人心疼。
云怀的眉头拧成了一团,低喃道:“这肉莫不是都长到孩子身上去了?”
王姝从月洞门后方穿过来细声解释道:“那毒香本就极伤身体,再加上孩子这个负担,能养成现在这样已经算是很不错了,只是身子亏损了一时半会儿也补不回来,所以这段时间总是反复生病,尤医官为此费尽了心血,如今你们回来了,茉茉的病或许就有起色了。”
沉默了许久的薄湛终于发声,一出口却惊呆了二人:“若是不要这个孩子,她会不会好一些?”
“你疯了!”王姝睁大了双眼低叫道,“现在孩子都已经成形了,你要是敢拿掉他,茉茉准要同你拼命!”
“只要她健健康康地活着,拼命又何妨……”薄湛哑着嗓子道。
那是他的亲生骨肉,做出这个决定没有人比他更心痛,可事实摆在眼前,卫茉现在已经怀孕六个多月了,身体却如此虚弱,到时要怎么熬过临盆之痛?弄不好就是一尸两命,与其那样,他宁愿舍弃这个孩子去保住她。
卫茉已经死过一次,这次再失去她,他想他们再也没有那个运气重逢了。
一想到这,薄湛下意识收拢了双臂,奈何卫茉轻飘飘的像朵云絮,仿佛时刻都会飞离他的怀抱,令他莫名发慌,心头正是混乱之时,怀中人儿却静悄悄地睁开了眼睛。
“相公?”
她轻轻推了下身前坚硬的胸膛,那人抬起脸来,唇边一线青色胡茬,肤色也黑了不少,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风尘仆仆的气味,但毫无疑问,正是她魂牵梦萦的那个人。
薄湛脉脉地看着卫茉睡眼惺忪的模样,一只手拨开恼人的碎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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