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一个方士朋友》第30章


墨澄空笑道:“想偷着放灯是不是?好生去做就是,吵什么。”
“不怪我!是小五——”小胖子揪过来个小瘦子,卖力解释道,“他偏要给天灯添上眼睛,画得还丑。”
也就是孩子能为这点事闹上一闹了。周盈缺浸□□画数十年,耳濡目染之下他算是懂些皮毛,此时忍不住要伸手补救:“画在哪呢?我瞧瞧。”
小瘦子忸怩着从袖中掏出两个纸团,展开来看。四四方方大白纸中央各有个黑圆,线条虽歪曲可笑,但看得出是努力想画得周正的。“我想先在纸上画好,再贴上去。我还不太会握笔,不是故意乱涂的……”
接过纸的手微微颤抖:“你们管这叫眼睛?”
“嗯。你看,白纸为眼白,黑圆为瞳仁。虽然我画不好……把边角撕去是不是更像啦……”
之后还说了什么,墨澄空一句也没听进去,只记得自己道了谢,讨来这两张纸回到房中,醒悟过来时面前摊放着三副近乎一致的“画作”,其中便有一副出自鬼姑娘之手。
那时在刘管事房中,站在他面前的也是这人!
他为脑中产生的疯狂念头感到吃惊,冷静下来后,还是决定先去与白染商议,再做打算。
*
冷府偌大家业,他身为路痴,梦游似的七拐八拐,终是把自己绕晕了。经婢女们指点,才摸到两人议事处。
这是间独院,植有一架子紫藤。花期已过,只剩一丛丛繁茂的绿叶,将暑气尽数隔开,辟出一院阴凉。两人各持一卷书,也无交谈,就这么相对坐着,颇有些岁月静好的意味。
呵,好一出“假议事,真相会”。
墨澄空匿于门边暗中观察,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似是感受到他幽怨眼神,白染起身把书一搁,径直朝他走来,道:“来了怎么不出声?你脸色不太好,哪里不舒服么?”又伸手试探。
墨澄空不躲不避,反将他拉过,低声道:“借一步说话。”
冷惜羽倒是耳朵极尖,即起身朝二人致意,携书避入内堂。
院中仅剩他二人。墨澄空上来便是直截了当:“关于你家有人参与其中的猜测,我心中已有人选。”他取出画纸,撕去四处棱角,解释道:“你看这像什么?眼睛!是‘衍’啊!”脑中想法一一串连,他急于告知。
白染脸色一沉,抽回手背身而立,冷声道:“这理由太过牵强,我不认同。”
“……”墨澄空语塞。他本无多少底气,更及此事确是灵光乍现,还来不及考虑太多。
“你还是质疑那天叔父反应是不是?”白染语气不愠不喜,一如往常,细较之却又略显冷硬。
这点不适立即被捕捉放大,墨澄空动了动嘴唇,什么都说不出,也什么都不想说了。对方是名门世家德高望重的长辈,又与白染亲情浓厚,岂是他两三句话能动摇得了的?在白染心中孰轻孰重,这点分量他还是能掂量清的。
“不完全是因为这个……算啦,是我闲得慌瞎琢磨,你别恼,我再不提了。”
看他既小心翼翼又是讨好的笑,有那么一瞬间,白染只觉心上像针扎那样疼。一如密林中相遇那日,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就要上前拥住他了。也正如那日,他极力克制住了自己,不形于色。虽是满腔苦涩,他仍语调平和,道:“今日问安我自己去便是。”离去同时附赠一枚体贴眼神。
而在墨澄空看来,白染此举意在于言语、行动上与他划清界线。这么绝情?孟清扬、高见又都是他的人,这下可不是孤立无援了?
才怪!
忽有一计上心头。他若无其事地走近内堂,以扇柄叩门,笑道:“冷公子这墙角听得还舒服?”
门内静若无人。
墨澄空又道:“我已看穿公子真实内心,大可对我放下戒心。如你所闻,我遇到了点麻烦,急需帮助。”
门缓缓拉开条缝,飘出道人声:“你不是向他保证不再深究?”
他反击道:“你还保证自己是正人君子呢!不也是听人私谈。”
冷惜羽咳嗽几声,道:“我是正人君子啊。可巧天生听力极佳,我也不想的。”
“行行行,你最棒了。懒得跟你争。”墨澄空一手撑住门缝,还卡进一只脚,道,“能帮我么?”
他犹豫了会,回道:“怎么帮?”
“盯着那边动静,还有——替我想个法子接触白衍前辈。”只要能碰一下便好。若是误会也就罢了,要真有个什么……
唉,头疼。
门内门外皆叹了口气。
*
自他挑明看透冷惜羽真身后,对方不仅放下戒心,似乎还就地把它给埋了。他当初只觉冷二哥怒点低脾气差,此刻想来,冷惜羽被训完全是自找的啊!
“进屋前先把手洗了,我看见你扶门框了。”
“进来后别乱踩,你鞋脏。”
“脊背挺直,坐好,别歪斜乱动。”
“喏,下摆弄脏了。个子矮就去制衣房改短些嘛。”
……
原先的伪装多好。究竟是为何要嘴贱戳穿他……墨澄空深切体会到“要不是我打不过你,早跟你翻脸了”的含义。
冷惜羽丝毫不曾察觉他内心挣扎,玉指轻叩几案,道:“盯人好办,法子怎么想?我总共也只见过白前辈一两回。他既有意回避你,只会更难接触。”
“软的不行,硬碰硬便是。”墨澄空活动几下手腕,“拼上性命总能搏得近身机会。”
“未必。”冷惜羽抬了抬眼皮,惋惜地看了他一眼,“凭你,未及近身便会被他剑气撕碎。呵,下雨了。”
“要不你上,我趁乱……”
“嘘,有人来了。”冷惜羽微眯起眼,侧耳细听,低声道,“打了伞衣裳还弄湿,怕是一路跑着来的。”
墨澄空啧啧赞叹:“这都能听出来。”
“小意思。”他习惯性露出标准笑容,但又很快凝固。“他想进来!”
随即响起叩门声:“澄空,你在么?”
是白染。“我在。”墨澄空回道。
“那我……”
冷惜羽抢先道:“白公子稍等!请不要进来。”一边蘸了茶水在桌上写道:雨中来去,鞋下有泥。墨澄空强按下拿茶杯丢他的冲动。
白染不解:“为何?”
嗯?总不能坦白我俩密谋坑你叔父吧!两人交换眼神,冷惜羽回道:“不太方便。”
不对,这气氛似乎有些不对劲。
三人陷入沉默。半晌,墨澄空起身作别,推门出去。白染将他从头到脚看了好几遍,才道:“回来后到处寻不见你,来这碰碰运气。走么?”
“走吧。”墨澄空回他一个微笑。两人共享一把伞,没入雨中。
七月半
油纸伞不大,两人撑挤得慌。墨澄空左边衣袖淋了水,湿答答粘着手臂,很是难受。偏过脸看白染,却见他大半个身子浸在雨里还满不在乎,伞面完全倾向自己这边。
想起当年白染也是因浸了水差点没活下来,他心中一动,抬手将伞柄推回中间,道:“生活不易,勿要糟践自己。”
“你不也是。”白染想了想,递过伞给他,自己则在他身前蹲下,道:“上来。”
墨澄空很想拒绝,可臂上伤口委实不得碰水,继续推来辞去只会让二人皆淋成水鸡儿。于是他故作矜持几下,麻溜地爬上背,一手环颈,一手撑伞。
难得与白染如此亲近,近得方寸之内一呼一吸都是他的气味。许是呼气搔得颈边发痒,他不自觉地扭了扭脖子,墨澄空赶忙把头一偏,悄闭了气。就这么任由他驮着走,心中安稳踏实,一放松,就犯困。
“怎么不说话?”身前人声于脑中盘桓,他努力去听每个字,眼皮却似有千斤重,压得他睁不开眼,意识也随之涣散,只能以“嗯嗯”作答。
白染并未察觉,只当他仍耿耿于怀早些时候那件事而心有不悦,便宽慰道:“是我不好,我不该凶你,可你也知,叔父于我有如父亲般重要,我不愿无故猜忌他。”
“嗯嗯……”
“你真的能够体谅我?呵,如果可以,我恳请你对叔父多些包容谅解,毕竟以后总归是……咳,我是指若你不嫌弃,我们……嗯?”肩头忽一沉,均匀的呼吸声包裹耳畔——墨澄空终是抵不住困意,头一歪睡着了,而右手却僵直地维持撑伞姿势。
“没听见便罢了。好梦。”白染歪过脸,轻轻蹭了蹭他的脑袋,不经意间弯了嘴角。
*
选对盟友,效率高得飞起。不过一夜工夫,隔天冷惜羽便派人来请,美名其曰:共商要事。好容易避开白染溜出来碰头,对方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却道:“两则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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