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钱的事》第29章


站在院里,迎着习习晚风,贾志伟做了几个深呼吸。对面楼群有无数个亮着灯的窗口,每个窗口里都有人影的晃动,每个窗口都穿出一种家庭特有的味道,那是炒菜的油烟味、女人的脂粉味、孩子的尿片味、男人的烟草味、衣柜里的樟脑味、鞋子上的汗性腥味、书架上的书霉味等等等味道混合而成的。
那味道对贾志伟来说是一种期盼。那味道是贾志伟与这座城市曾经的约定。当贾志伟还是一个学生的时候,他曾经面对着这样的窗口,和窗口里飘出的气味发过誓,他说,我要在这个城市里有一个属于我自己的家,当夜幕降临的时候,在万家灯火里,有一扇窗户是属于我的!
现在,贾志伟是属于了这座城市的,可这座城市里,却没有一扇属于他自己的窗户,也没有属于他的那盏灯。
回头看去,客厅的等亮着,秦小虎在客厅的茶几上吃着饭,岳母坐在他的身边,和他说着话,和颜悦色的样子。令一头,秦业在书房,卷帘已经放下,他的一个黑色剪影在卷帘上微微晃动,他是在看书吧。抬眼看看二层的楼上,只有自己和秦小雅的卧室有一盏朦胧的灯,秦小雅就在那灯的后面,可惜站在楼下的贾志伟看不到。
他感觉自己与这个家距离很远,远到他从来就不属于这里!
马上接近年关了,母亲给贾志伟打来电话,她说按村里的规矩,新婚第一年,应是在自已家里过,不但如此,贾志伟还应该领着媳妇在父亲的坟前磕个头。贾志伟对好不容易才连轴转的秦小雅提出这个要求,他对秦小雅说把我母亲一个人放在农村家过年我于心不安,再说你也没有在村里过过年,你看看村里人堆旺火、迎财神的场面多好,他还没敢说去父亲坟前磕头的事。
秦小雅显然不愿回去,她支支吾吾地罗列了许多理由,说农村不能洗澡,不能上厕所。她对贾志伟家的土茅房至今心有余悸,那种用木板搭成的简明坑档,曾经吓得她肚子抽筋。但这次贾志伟坚持他的要求,那是因为他在电话里听出母亲特别期盼他能带着秦小雅回去,贾志伟不能让母亲在失望中过个清冷的大年。
在贾志伟的坚持中,岳父想出个折中的办法,他说小雅没在村里过过年,贾志伟母亲也一样没在城时里过过年,让贾志伟把母亲接到家里来一齐过个团圆年。贾志伟为他的想法吃惊,秦小雅却大声欢呼,她摇着贾志伟的手,一脸恳求,问贾志伟:“行吧,志伟,你说行吧?”虽然贾志伟内心极不情愿,但他还是答应了,他有什么办法!
母亲提前过年前两天来到了贾志伟在岳父的家。她给这个家带来好多东西,有活着的土鸡,和土鸡下的蛋,有土猪肉,也有自己腌的酸菜。她带来的东西都有浓烈的乡土气息,和她本人一样,在表面上都罩着一层土色。
母亲来了,但她很拘束,她也同样不会上卫生间,面对洁白的马桶她不知如何是好。她还不会用热水器洗澡,也不会用微波炉,种种的不会和不习惯使她畏手畏脚的,像一个被吓着了的孩子一样。
年三十在外面包饭,她吃得很少,鱼吃不惯,螃蟹不会吃,但她说饱了,每一种菜都好吃好吃。
贾志伟看出了,提议从年初三开始,我们自已开火做饭。秦家人对此没意见,反正是贾志伟做饭贾志伟收拾。
此后贾志伟就一头扎进了厨房,好在一系列的烹炒煎炸他都能来几下。母亲几次进厨房帮贾志伟,被他推出去好几次,可母亲还要进来。贾志伟意识到母亲是没办法与秦家人坐在一起的,他知道她这几天一直不舒服,他发誓以后绝不让她受这罪了。
在厨房里母亲问了贾志伟许多。比如早上几点上班,吃不吃早饭;中午回不回来,在食堂吃得惯不贯;晚上几点睡,睡前看不看书,看到几点。贾志伟一一回答,她又问贾志伟何时学会做饭的,买菜点远不远,还说做菜时不要把油温烧得太高,容易呛喉咙。贾志伟应答着,心中却很维过,他还从来没给母亲做过一次饭呢!
在厨房里,贾志伟母子俩一个絮叨着,一个切着菜,母亲絮叨的认真,贾志伟听得回答的也很认真。锅里炖着母亲带来的土鸡,也只有土鸡,才能发出如此淳厚的香味来。在浓浓的香味里,贾志伟和他的母亲边说话,边忙碌着,一股家的味道由此产生出来,不论是贾志伟还是母亲,在曾经做过的对未来的幻想里,其实都有这样的一幕。
是秦小雅首先注意到的,然后是她的母亲,在然后是秦业合秦小虎,他们一家人都站在厨房外看着。厨房门是虚掩着的,里面的香味和热气缓缓飘散出来,这在平时是决不允许的,但现在,没人觉得这香味飘到客厅是不对的,相反,正是因为这香味,大家都对过年有了感觉。虚掩着的门里,是贾志伟和母亲的一问一答,听着都是一些琐碎的家常,但它们与这飘出的土鸡味道一样,都有着经久不散的浑厚和浓郁。它不是一种味道,它是一种浓情!?
第二十八我想要个孩子
?初六通车了,母亲执意要走,她说放不下家里的一大摊事,岳母说有什么放不下的?母亲说喂着一群鸡,老让邻居看也不是回事。谁劝说都没用,她是执意要走的。岳父将家里别人送的高档补品全给了母亲,家里备的年货剩下许多,也给母亲带上了,母亲说不用不用,我一个人吃不了这么多,你们人多你们留着吃,语气恳切的近似哀求。但没人理她,都在给她塞东西。岳母收拾了两大包衣服鞋子给母亲,母亲不要,说哪么亮的颜色我穿不了。岳母却说怎么穿不了,咱俩年龄相近,我能穿你就能!
于是,母亲提了几大包,像个凯旋的战士,也像是扫荡过后满载而归的土匪。
春天过后,天气好转起来,煤城医院不那么忙了。煤城医院作了一次调整,由原来的病房大夫调整为一周两天的挂号接诊大夫。贾志伟抽时间学习,想要考到主任医师的资格。秦小雅虽忙,但不像从前那样脚不沾地了,她已经意识到她和贾志伟=之间存有一种微秒的不和谐,贾志伟正一点一点的与她拉开距离,现在她一有空就陪着贾志伟,对此贾志伟不是没感觉,也不是不心疼她,其实贾志伟又何尝不在努力维护着什么,但他悲哀地发现,有些裂痕一旦产生,就难以愈合。
那天贾志伟很晚才回家,换上轻软的拖鞋上楼,厚地毯吸走了所有的声音。他在自己的卧室外面听到了房间里有岳母的声音,贾志伟正犹豫着他该不该进去,却听到岳母说“纯粹有病,她怎么能问这个,你告她你在吃避孕药了吗?”秦小雅说:“我不敢,他母亲想抱孙子不是一两天了,我要告她我在吃避孕药,她不气死才怪。”岳母“农村人就是这样,传宗接代的事看的比天还大。”
贾志伟明白他听到的是什么了,想转身走开,可他想听小雅说什么。
“这是什么?虫子?”岳母问。
“是虫子,他母亲说了是鞋底虫,能活血化於,对妇科有好处的。”秦小雅说。“她什么意思?平白给你配这些中药做什么?”
“这还不明白?”
“这农村老太太鬼精鬼精的,用这中药传达她想孙子的意思吧。”
“妈你没见,她问我一月与他儿子同几次房,可就是问不出口,她这样······她这样。”贾志伟想象不出秦小雅用什么样的肢体语言模仿自己母亲,只是在那一刻贾志伟心疼的要命,不是那种意识上的痛,而是做为一个身体上的重要器官,他的心脏,正在他的胸腔里剧烈的疼痛。
贾志伟不知道母女之间原来可以这样无话不谈,甚至包括与丈夫之间的私密之事,这种亲密绝不同于他与母亲之间的亲密,贾志伟从不向母亲诉说任何往事,一直都是母亲问他来答,母亲问他的话从不超过三分钟。但他们能在很简短的交谈中明白对方的一切,更多时他们无须交谈,对方的心理几乎就是自已的心理,而秦小雅与她母亲无话不谈,这是贾志伟没想到的。
秦小雅笑的咯咯叽叽,岳母问:“你算着你的排卵期吗?是四号五号对吗?”“对,妈你放心。”秦小雅说。“到时我提醒你,我可不想让你年轻轻就当妈。”岳母说。
婚姻是两个人的事,但婚姻从来不只是两个人的事。没有谁是孤立着就来到这个世界的,谁都有自己的母亲,谁都爱自己的母亲。不是吗?
在一个全家人在一起的时候,贾志伟对秦小雅提出了一个要求。他说:“小雅,我想要个孩子。”
秦小雅大吃一惊,张开的嘴半天合不拢。
贾?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