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姻缘结》第42章


我隐隐瞧见他的身姿,觉得甚是熟悉。
春雨如织,沾衣欲湿,我瞧见那男子的青衫斑斑驳驳,总是水痕。可我与月老却是干爽得很
毕竟我二人身处太虚幻境,就算眼前之景是在天涯海角的某处真真切切的发生着,可与我们而言,皆只是一场幻梦。
“公子。”
从我身后袅袅婷婷的越过一个撑着油纸伞的女子,肤若凝脂,唇如红玉,在这花明柳暗的春日之中也未得丝毫逊色。她的手中牵着一个白白嫩嫩的女娃娃,扎着两个抓髻,一身桃红色的小衫衬得那张小脸蛋愈发的通透。
那是琉璃。
那么这个青衫男子便是君卿了。
琉璃抱起那女娃娃,将伞举至君卿头顶,斜风细雨打湿了她的裙裾。
“奴家见公子久立于此,可是有什么心事?”
“我在等人。”
这时,津口驶来一艘渡船,君卿似是精神一振,翘首以盼。
待渡船内人皆离去,渡口又空空荡荡渺无人烟,他的眸子又倏地暗了下来,继续漫无目的的望着眼前的一片烟雨朦胧。
“公子在等谁?”
“不知。”
君卿见琉璃手中还有孩子,便接过她的伞,替她们母女俩撑着,若只看这景色,是在是温馨的很。
“我只知,这一世我都要等得她回来。”
少年一如初见时惊艳,几番物是人非,琉璃和君卿仍是这般惊人的相似。
因着我的缘故,君卿断了姻缘结,变成了那命犯孤鸾、天煞孤星,延续着前世我深深刻在他心上的苦痛。
琉璃不再言语,便这般与君卿一同立于河畔静静的等着。
我听见那女娃娃凑到琉璃耳边轻声低语,似是怕让君卿听见。
“母妃,这便是父皇吗?”
琉璃笑着抚了抚她漂亮的脸蛋。
“恩。”
“那他在瞧什么?为什么不跟我们说话?”
“你父皇啊,他在看他的天下。”
“天下?”
琉璃抬头望了一眼君卿略显削瘦的侧脸,一脸的幸福与安然,却掩不住的黯然神伤。
“这里曾是你父皇的天下。”
一眨眼又回到了玉清山桃树下,月老正笑意吟吟的望着我。
杯中的醉生梦死还未喝尽,杯中多了几片明艳的落花。
“去见他吗?”
我摇了摇头。
我既与他断了姻缘结,再见面仍不会更改初衷。
我欠他的太多,今生今世是还不了了。
而他是人,我是鬼。他这般痛苦顶多在待两世之后便会魂飞魄散,到时候便不会再有这么多磨难,到时候他便能永远忘记陆随云的存在。
“那玄元呢?”
“莫要……”
我惊慌失措的想去夺月老手中的太虚幻镜,眼疾手快却还是未来得及,我发现自己身处玄武梁国京城城门之下,便是当日我与君卿初见的地方。
我瞧见人来人往,京都繁华车水马龙,不时有守城的官兵驱赶城门下的乞人。
“你见过一个人吗?”
这声音让我心悸,我看见一个身姿修长挺拔却蓬头垢面的乞人,他衣衫褴褛,满面污尘,叫人看不清他的容貌。
可我知道,那是玄元。
他每每拉住一个身边过往的行人,总要喋喋不休:“我在找一个人,一个女子,这么高,眼角有一颗痣,你看过吗?”
他略微夸大的比划着,专注而认真。
我下意识的抬手抚了抚自己的眼角,那里有颗很小的浅棕色的泪痣,藏得严严实实,没想到他还记得。
守城的将士们却未待他一视同仁,只是熟视无睹。
我听见行人议论纷纷。
“那便是平西将军吗?”
“是啊,听说之前战功赫赫,骁勇过人啊。”
“怎的如今变成了这幅模样?”
“听说是与丞相之女成亲之夜疯掉的,真是可惜,啧啧啧。”
我无心听众人评头论足,我的眼里只有玄元。
他的眸子一如初见时眸光流转明澈如昔。
我伸出手想去够着玄元的脸,却被一声清脆的轻响惊扰了梦境——面前的醉生梦死被我的指尖推到,清纯的酒洒在了通透的白玉棋盘上。
☆、第 39 章
“你瞧,他都不记得你了。”
月老拂去了棋盘上的桃花,又替我斟满了一杯酒。
我原以为……
玄元还是傻,不论经历几生几世,不论身高位重,他仍是傻。
我狠狠饮了一口酒,不知是不是错觉,竟心觉苦涩得很。
“可他这般,何时才是个头啊?”
“这便要看他的造化了。”月老已摆好了棋局。
我瞧见合欢和阿紫鬼鬼祟祟的躲在不远处的杏树下朝这里张望。
合欢这老妖精,她对月老那点儿心思,难道我看不出来?
酒酣微醺,棋局已半残。风过拂暖,桃花纷纷坠落,迷蒙一片。
“乖徒儿,”月老手托着脸,撑在了棋盘之上。他的两眼因醉酒而微微泛红,与那桃花相映成趣。
我白了他一眼,知他又要撒酒疯,不高兴睬他疯疯癫癫的举止。
“为师予你说个故事吧。”
我来了兴趣,放下手中的杯盏,听他娓娓道来。
往事如风,如今听来,心下倒也坦然。
“那时我犯了一个小错,被天帝贬下凡去做一世凡人。阴错阳差,投胎到了一户姓李的铁匠家,与陆屠户家的闺女订了亲,结下了姻缘。”
“可我当时急于想归位升天,未得了结这段姻缘便升了仙,害的那陆屠户家的闺女失了姻缘结的另一半,成了命犯孤鸾、天煞孤星。”
“成仙之后,我心下里觉得愧疚,可又怕天帝知晓了怪罪于我,便向命格神君借来了命格簿子,改了那陆如花的命格,折了她的寿命。”
“为了弥补自己犯下的错,我将那陆如花带去了天宫,以为予她天地齐寿之仙福便可亡羊补牢。”
“只是我发现,抛却了一切,若是当初我未得那么糊涂,便与那陆如花成亲结发,琴瑟和谐,又或是在她做了鬼之后来了结这段姻缘,对一对快活的神仙眷侣,也是件安逸之事。”
“陆随云。”
月老醉眼朦胧。
天地仿佛凝滞了一般,桃花精也来窥听我们嚼舌头,竟忘了摇落花瓣。
我笑笑,站起又与月老斟了一杯酒。他酒力不及我,我是名副其实的千杯不醉,多少酒下肚也只是穿肠而过。
如今,也便只有玄元能让我有醉意。
玄元如酒,比醉生梦死还要烈还要醇,饮少辄醉,却又沉溺其中无法自拔。
想到玄元,我的心下便一阵抽痛,可表面上还要强颜欢笑。
阿紫和合欢说我没心没肺,我倒宁愿我没心没肺,这样便可不用再受那撕心裂肺的揪心之苦。
“你也知,我是陆随云。”我也不大肯唤月老做师傅了。师傅倒显得生疏,“我已不是陆如花。”
月老愣了愣,随即将此事一笑置之。
他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然后从那洁白如瓷的棋盘上,凭空捻起一根断成两截的姻缘结,放在眼前端详一番,嘴角牵强的笑意压抑不住眼底汹涌而上的波涛。
“是啊,它都断了。”
我就这般在玉清山生活了一百年、两百年……
直到后来,我才渐渐明白,原来,当初月老那么执意的想要收我为徒,无非是为了解开我们俩之间的姻缘结,成仙的路上,这种东西只能是个羁绊。
而我与君卿之间的红线,也便这般被我硬生生的斩断,枉费了天道君亲手扣下的那个死结,也负了他三生三世,不过也还好,倒也成全了琉璃对他的一片痴心。如今君卿的魂魄已然消散,而琉璃,带着那个女娃娃去了青丘潜心修道。
至于玄元,我是最对不起他的。原本他只要历完这一世情劫,便可安安稳稳再回去做他的真武帝君。我本是奉命来系他与阿烈的红线的,奈何却让他为着我逆了天道开了杀戒,还不知要再受几生几世的轮回之苦,方能修成正果。
也罢也罢,如今一切都已成了定局,不如随遇而安。
月老依旧在天宫做他的快活神仙;兰笙与阿烈如今永结同好伉俪和谐,这也是最让我欣慰的;而玄元也不知近况如何,只是他历他的劫,与我已不再相干。
如今的我,只是玉清山上的一个修道之人,不念红尘,不求成仙,整日与阿紫、合欢这群不正经的神仙为伴,偶尔还会有命犯孤鸾之自叹,只是这一叹,叹的连我自己也不知是真是假。
今日阿紫总是鬼鬼祟祟的,昨日更是不见了踪影,听山上的地仙说,应是下凡去渡几个凡人成仙了,去去便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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