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们的愤怒愤怒愤怒》第3章


「这样就会分开啦!梨耶和哥哥他们会分开的!」
妈妈点了头。
「不行啦!分开好奇怪,梨耶会伤脑筋。分开好奇怪!」
「只分开一下下而已,梨耶要忍耐喔!大家都是这样啊!」妈妈如此说道。
「大家是什么?」
除了我和文男以外什么也不需要的梨耶不明白「大家」之意。
「大家就是大家啊!就是包含梨耶在内的其他人。」妈妈给了个愚蠢的答案。
「才没有其他人呢!」梨耶立即回答:「梨耶和哥哥他们就是全部了,剩下的……不知道。」
在梨耶的世界中,登场人物只有我和文男两个。
这就是完整的世界。
我和文男的思想虽然也与梨耶相同,但我们明白若不遵从世间的系统行动将难以生存,因此再三忍耐,度过了各自的孤独时间。为了防止其他人看穿我的心思,我总是陪着笑脸,随口附和别人的话题:但文男似乎无法习惯被独自丢到外界中,总是筑起拒绝之墙,在其中呼呼大睡度日。连文男都这样了,三人中最为年幼无知的梨耶又怎么可能适应外界的生活?
不……她甚至不具备「外界生活」的概念。
「不能这么说喔!这个世界不光是家里而已。」妈妈试图矫正梨耶的精神,但她的认知有着些微错误,,对我们来说,连这个家都是外人建造的场所。能令我们由衷安心、渴求的,是连爸妈也不存在的三人空间。当然,对于赋予我们住处、食物、床铺的爸妈,我心存感
激,但却完全不带爱情,也不瞭解爱情之意。关于这一点,我觉得惭愧、歉疚,但我们真的不了解。
「梨耶才不去幼稚园!梨耶要和哥哥永远在一起!梨耶不需要去其他地方,一点也不需要!」
梨耶虽能勉强承受我们上学时所感到的孤单,却无法忍受自己被移往他处.,她挥舞着黄色书包,发作似地开始大闹。初次见识梨耶这副模样的妈妈噙着困惑的泪水,将手放上梨耶小小的肩膀,说道:「别任性,很快就能看到妈妈了啊!」
「咦?才不是呢!」梨耶似乎讶异于自己的意思没被听懂,停下了动作;接着,她竟然说:「梨耶只想和哥哥他们永远在一起。」
啊!笨梨耶!这是禁句啊!我们这种只能存活在家庭这个迷你庭园里的小孩,是不能说出这句话的。
确实,爸妈和外人一样,都在我们慼兴趣的范围之外:无论妈妈怎样、爸爸如何,都和我们无关,虽然对他们怀有感谢之意,却也仅止于此。但也不能因此便说出真心话啊!
为了救出这个既笨又可爱的妹妹,我一面被无呼吸的痛苦折磨着,一面往前继续游动。为求缩短时间,我滚下楼梯;承受水流抗力的身体极为缓慢地下降,在未受冲击的状况下落至一楼。
一楼的水流移动似乎比二楼更为激烈,月历、遥控器、护唇膏、绘本及拖鞋浮在水中,如同浅眠时所见的梦境一般,非现实地四处移动。铿铿锵锵的声音透过水流传进耳中,是碗盘碰撞之声;妈妈精心收藏于碗柜中的成堆碗盘因大洪水而获得自由,以厨房为中心忘我地活动。「璋致活」的盘子、「皇家道尔顿」的咖啡杯、「明顿」的宽口杯、「RichardGinori」的玻璃器皿、「小篠弘子」的碗……各式餐具被漩涡吞没,舞向天花板。「sibilla」的马克杯从中飞出,宛若欲排除我这个不远之客似地冲了过来;我连忙护住脸,但马克杯却急速地失去劲道,沉落地板。
我从双臂的空隙中窥探被淹没的一楼,表面性的阖家团圆主舞台——餐桌映入厂眼帘”妈妈每天都在餐桌上摆满丰盛的菜餚,对我们虚伪的感动眼神毫不疑心,面露欣喜之色。其实什么食物都无所谓,无论是拉面、炖肉、侷饭或是烟牎吲牛颐侨桓行巳ぃ灰芄辜纯伞N摇⑽哪泻屠嬉紥尾坏美朔咽奔湓诔苑股希虼似眉虻サ氖澄铮晃颐翘盅崤]蛑嗟募嵊膊损P,也讨厌不方便吃的蟹类料理。我们甚至梦想着能有吃过一次便足以活一辈子的食物。有好几次,我们为了提早制造三人独处的时间而狼吞虎咽:妈妈见状,又开始她那令人伤透脑筋的误会,说:「不必吃得那么急,还有很多。」每碰上这种情况,我为了不违背妈妈的期待并引起不必要的怀疑,总是勉强多添一碗饭……虚伪,一切都是虚伪的。我看着沉入水底的餐桌,回想起那段充满虚假却幸福的日常生活。
为了取回这种幸福,必须尽早救出梨耶:否则,我们将彻底结束。没有文字的小说、没有荧幕的电脑、没有屋顶的房子、没有灯管的灯、没有刀片的小刀、没有墨水的笔、没有天线的收音机、缺了几块的拼图、没有鞋底的鞋子、没泷气的足球……我们将沦落为这类不具意义的物体。
倘若失去梨耶,我和文男会变得如何?该何去何从?
各自生活,与过去无视的外人建立关系。
这样的念头浮现于脑海中,但成功的可能性小得令人绝望。我一再说过,我们不需要外界;每当有事外出时,我们总觉得自己是待在坚固的薄膜内,透过薄膜看着外界。
一切皆无感觉。
一切皆无关系。
电车上的大量他人、教室里嬉笑怒骂的大量他人、家家户户中的大量他人、生存于地球上的大量他人——看在我眼里,这些不过是风景的一部分。当我遵从世俗的规矩和同学在下课时间聊天时,偶尔会听不见对方约话语;一想到现在交谈的他人与自己毫无关系,文男和梨耶以外的所有概念便在瞬间化为透明,并令我再次感受到包覆自己的薄膜。校外旅行等长期见不到文男与梨耶的场合,这种情形更为严重,有时甚至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就寝前,旁观着同学嬉闹,只觉得毫无关系的大量外人正积极活动以主张自我;同时,又为自己的孤立不安,感到剧烈的干涸。然而,没有人发现我的状况,即使我诉说这股干涸感,他们也全无反应。此时,我才惊觉自己与他人使用的语言不同,干涸感更加增长。
何谓他人?
我曾思考过这个问题。
然而像样的答案却未曾浮现过。
如字面所示,他人便是「其他」的「人」,不需要主动建立关系……不,不是的,我甚至不认为是「其他」的「人J。。我原本就不了解「其他」的意义,而「人」这个字眼来得更为神秘。我、文男和梨耶,对于这三个封闭得无可救药的人而书,无论如何探究,外界的事物仍只是毫无关系的存在。当然,我知道这种想法并不寻常;我也知道,我们三人以外的人,都是与他人一面交流、一面生活。家人、朋友、上司、情人……与这些他人密切且牵缠地来往,藉此确立自我。被我认定是风景的无数他人,每天都在未曾深思的情况下做着这些事,而他们也完全理解这种行为;然而,每当我将他们代换为自己并进行思考时,一切即会变得无色透明、无臭无味,变得空洞。我完全无法想像自己与他人产生交集的样子。
从幼稚园归来的梨耶活像误进巨大的冰箱并被关在里头一般,脸色铁青。
「人家还是不懂……」梨耶颤抖的嘴唇发出微弱的声音。「那边有好多东西,但全都是透明的!梨耶一直待在透明的地方!而且那里好冷喔!梨耶吓死了……哥哥,那是什么?」
我无法回答梨耶的问题
因为我也觉得他人是透明的。
但是,这么下去不行。
我们越是成长,越是孤立。
一上国中,上课时间增加,我们相处的时间便会缩短;进了高中后比例愈增,而这一带没有大学,届时只能搭电车通学,共有的时间将越来越少;就业后,一天的大部分时间都花在工作上,三人就更难一起生活。活到三、四十岁,兄妹三人还住在一块儿,自是世俗规矩所不能见容;再说,肯定会有「他人」逼着我们干结婚之类的麻烦事。这些我都懂;是啊,目前还好,但……以后该怎么办?
我们必须为了那个时刻练习。
为免届时崩溃,我们必须练习忍耐长时间的孤立。
幼稚园便是练习场。我以这段话来代替回答,但幼小的梨耶却不解其意,仍一派乐天地说:「明天大家一起去幼稚园吧!」令我伤心。
餐具乘着水流冲撞冰箱,冰箱门应声而开:见状,我回过神来。现在我人在水中,而梨耶正身陷危机,不容许我好整以暇地回忆往事。正当我如此判断并划水转换方向时,冰箱里飞出了大量的食品;「菠菜」不停地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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