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那点破事》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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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上次一样，放《大红灯笼高高挂》之前，王老师又带领我们回顾了一遍影片的诞生历程以及与此有关的一些趣闻。很多学生不耐烦了，因为大家都心知肚明王老师是铁杆张艺谋巩俐迷了。由此可知，接下来我们将毫无悬念地陆续观看《秋菊打官司》、《活着》、《菊豆》等等影片。
王老师有意让我们沉浸在五六十年代的岁月里。那是一段艰苦的岁月，我为当时中国人勤劳、质朴、衷心、勇敢的良好品格而骄傲自豪，是他们的坚忍不拔造就了我们如今的幸福生活，给予我们美好的未来。但内心里，我其实并不愿回忆那一段残忍艰巨的路程，毕竟那是一段活生生、血淋淋的杀戮史以及难以想象的恶劣生存史。我不忍看，就像要揭开我快长好的疤一样令我疼痛难忍，毕竟伤没长全，连皮带肉的痛楚，而人们一次次狠心揭开这个疤，我以为是某种程度的自残。
原来影视鉴赏课也不是这么好混的。我对张艺谋并没有特别深刻的印象，只知道他、冯小刚、陈凯歌三人的名声都挺响的，一个比一个牛，他们的有些片子还是值得一看的，不然也不会众人皆知，得奖无数。近几年来，中国电影成火爆的发展势头，一月数更，而且一部比一部精良叫座，无论拍摄手法、技巧还是特技的处理应用，可以说到了驾轻就熟的地步。不过，此时的我正处于周润发迷的阶段，《英雄本色》、《侠盗高飞》、《赌神系列》、《辣手神探》、《秋天的童话》……让我痴迷不已，也无暇顾及其他人的作品了。
巩俐在《大红灯笼高高挂》里的角色颂莲也让我颇喜欢，知识分子，单纯耿直，还有点孤傲不逊。剧情大意是读了半年大学的颂莲因父亲的意外去世，被财迷的继母嫁给陈老爷做第四房太太，之后在陈家大大小小的算计下终于发疯了，于是陈府大院又娶进第五位太太……
国民时期的电影免不了讲两家大户之争或是宅院里女人争风吃醋的事，世俗对女人的束缚及苛求令人匪夷所思：一个生不了孩子的女人的日子生不如死，一个生不了男孩的女人的日子水深火热，一个生了男孩的女人随着年岁的老去也有失宠的一天。女人必须只有一个丈夫，却要容忍丈夫有多个女人，而且丈夫死了，女人必须守节，否则什么污言秽语甚至酷刑都来了，招致遗臭千年……种种现象于我来说，都相当难以理解。片中红红的大灯笼煞是刺眼，铺天盖地的红不是喜庆的象征，却更像是流满遍地的鲜血……
我在哀怨的结束音乐之下，依旧坐在座位上一动不动。如果说现在的幸福道路全由先人的如此痛苦铺垫而成，那么这些幸福，却让我辛酸得不敢接受了。
人群三三两两走光了，窗帘重新被打开。刺眼的阳光照射进来，我本能地闭上眼，明亮的光透过我的眼睑照到更深处，我沐浴在阳光里，在温暖的阳光的抚摸下，我内心最深处绽放出一丝光亮，挣脱着破壳而出，心也无端明朗了许多，我想：或许正因为如此，我们才不要辜负前人的希望吧。他们那样艰苦地活着，繁衍着下一代，而我们只有更好地生活、享受人生才是对他们努力成果的最好回报。
我起身挪动沉重的脚步，在经过某一排课桌的时候，眼角的余光无意发现某张桌面正上静静地躺着一本笔记本。我笑笑继续向前走去，脑袋灵光一现，想到这是吴芯的桌子，于是又折回去，好奇地拿起本子，只见封面的左下角用正楷字体写着小小的“吴芯”二字，果然是她的。没想到她倒挺好学的，看个电影都做笔记，我几乎是带着讽刺的笑将笔记本放回原位。走了两步，感觉不对劲，又回头看了看淡绿色的本子：难道真的是乖乖记着笔记吗？在越来越盛的好奇心驱使之下，我颤抖着手拿起本翻开来——是日记！眼睛扫到第一排写着某年某月某日天气如何的刹那，我慌忙合上本，心“蹦蹦”跳个不停。老天，此时的我倒真有点像做贼了。
我不舍地将本放好，“吴芯有什么心事吧？”谭晴的话适时蹦进我的脑海，我终于禁不住强烈的好奇心又偷看起来，正文的第一句是：我总会想着你冷不冷，孤不孤单，如果你与我在同一个世界，又会是怎样的情形呢？
我的身体不由自主一阵发抖。我被“冷”、“孤单”、“不在同一个世界”之类的字眼吸引住了，心中隐有不安的感觉。我抬头看向窗外，阳光依旧。无论世间的阳光多么耀眼，人的心却依旧以各种各样的方式阴暗着。吴芯在我眼中就像一个谜，虽然我并不喜欢她，但我喜欢捕捉好奇，这本日记是解开她之谜的最佳途径。带着心虚、迫切的心情的我索性坐下来专心看了起来。
梦里塞满的是你，便会觉得你与我没什么不同，我可以用手抚摸你的脸，仔细端详你的容颜。
真的不相信你离去了，茫茫世界里一定有你的存在，只是我无缘看到。总会不经意的想起以往，想起你平静的脸，远远的看着你，猜测你的心思，感觉你的高大。
是不是潜移默化的原因呢？爱就悄悄的织进了我心中。从此以后，我的世界只有你，这时候，便生出了心思，学会了想念。每天短短的见面已不能满足我的需求，每一次的擦肩而过，每一次无意的眼神交会，都能让我的心激动不已。
每一个人都会有一个知己，每一个人都会有一段奇缘。
可悲的是，你却最终没有属于我。可是，可是，我只想问问你，有没有注意到我，哪怕一次也好。我希望你回答是，我已经经不起任何打击，我只要一瞬间的美好。
我想你一定过得不好，你不快乐，你把所有的伤痛都留给自己，展现给别人的除了冷漠，就只有平淡。你是一只高傲的狼，站在高高的山冈，俯视着这混沌的世界，这渺小的人类，你的嘴角扯出轻蔑的一撇，你的眼神深不可测。
而今，你终于成了一只狼，我却还是那渺小的人，我宁愿仰视着你，一生一世，有些回忆真的不能忘，我亦不会刻意回避一些痛苦。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它也是一种欢乐，每当想起的时候，我都会觉得充实，觉得还有人在乎我，觉得我可以在这个世界安静地走过……
看完之后，我心绪难平，这段日记太超乎我想象了，我竟然有种无法呼吸的感觉，心沉重不已，也终于明白了吴芯一直闷闷不乐的原因，换做是我，又会怎样面对呢？是嚎啕大哭，沉浸在悲伤的往事之中无法自拔；还是索性忘掉这段感情，当一切都没发生过？恐怕说的容易吧，显然吴芯的表现坚强多了，一直暗中不满她的我倒显得苛刻和幼稚了。吴芯……
正认真思索的我，发现面前的笔记本突然被抽走，吓得魂都出来了。我条件反射般地带着恐慌抬头，果不其然，吴芯正站在我对面黑着脸，双眼刀子般地盯着我。我心虚地裂开嘴角，思考着该说些什么。
“你，你的文采真好。”我嗫嚅道。
“这么说你全看完了？”吴芯冷冷道。
我不由自主地再次打个寒颤，厚脸皮地又笑了一下，心虚道：“没……就，就看了第一篇。”为什么没有地缝啊？让我钻进去吧！
“你还不满足？真够大口的啊！”吴芯无不讽刺道。
“也……没……”我哆哆嗦嗦地说不出话。
吴芯的脸色更阴沉了，恶狠狠掐断我的话：“不要脸！”仿佛不解气，又狠狠瞪了我一眼，威胁道，“你最好离我远一点，沈红叶，我讨厌你！”发泄完之后转身愤然离去。
虽然吴芯气愤的小宇宙在我面前一直呈暴涨的趋势，而我的回答更是令她火冒三丈，但我还是眼尖地捕捉到了她眼底一闪而逝的黯然。每一个人都有一段不愿被人知晓的刻骨铭心的悲伤往事，而被我正好窥视到的那段日记，显然记录的是吴芯最在乎的人，而这个人据我的猜测，离开的时间并不长。想着两个人如今正阴阳相隔，我毫无预兆地全身又抖了一下。
整个下午，我无心听讲，一直回想着此事。吴芯是个孤傲的人，在宿舍里尤其孤立，对我而言，她一直只是个熟悉的陌生人，我深知她一直不屑我的一言一行，正如我看不惯她的孤傲清高一样，我们互相排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