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那点破事》第37章

语文老师让他向大家做个简短的自我介绍，他停顿了几秒，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他的名字，接着径直走到第四组最后一排唯一的空位。所有人的目光一直跟随着他直到他坐上椅子上。教室里相当安静，想是被他的行为以及态度镇住了。老师头疼的表情一闪而逝，颇无奈道：“好，现在开始上课了！”
我很想默默地、暗中观察他的一举一动，可惜我这个好学生坐第一排，这让我无比烦恼。好在他并不是个安心于只呆着原地的学生，经过一天的详细观察之后，我发现他每节课下时间都会出去，然后悠悠地踏着上课的铃声返回。我对他出去究竟干了什么、去了哪里非常好奇，就这样怀着难以言喻的心情在脑海里做很多可笑的猜想。
我一直希望他能主动向我提起，如同我会毫无保留地告诉他我的一切，可这终究是不可能的。我一直怀着感恩的心每一天每一天信心满怀地过着，可惜这样的快乐也只维持了三个月，因为班主任对值日生重新做了分配，我们两人的缘分到此为止。我们的关系恢复如初，我在反复的自我折腾中焦急不安地度日。
初二下学期，他又消失了一段时间，班主任倒是反常地没向我们吐露一个字。男生学习非常卖力，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他曾告诉我他想考个好大学，想要为自己为家人争光。这是他唯一告诉我有关他的事情。我一直在寻找一个合适的契机，寻找真正勇敢的一天，这个日子毫无遗憾地来临了。那一天阳光很好，我们放学并肩走着，渐渐我被抛在后面。看着前方他高大的背影，我有意放慢脚步，感觉他离我越来越远，蓦然产生了一种离别的忧伤之感。于是，我冲动地跑上前去，颤着声音道：“**，我有话对你说。”男生停下脚步，我闭上眼，用一种我完全不熟悉的声音大胆道：“我喜欢你。”
之后吴芯静默了很长时间，我们也跟着静默了很长时间。结果吴芯突然用调笑的语气道：“我的故事到此为止，结局不用说你们也知道，接下里是兰金陵和沈红叶，你们俩谁先说。”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推翻了许多之前自以为是的看法。他本人并没有他的眼神冷淡，见到他笑的机会并不少。有一次，他竟然从我桌边经过，我紧张激动地能听清自己的心跳。我的目光完全是下意识地一直紧紧地追随着他，直到他也与我对视，我才蓦然反应过来，脸瞬间热了。
因为他处处显示的与众不同，同学们对他议论纷纷，有的甚是不屑，关于他经常夜不归宿、打架斗殴的闲言散语不枚胜数。我听说他是复读生，之前所在的学校因为他打架伤人开除他了，他的父母花了一笔钱让他进了我们学校。他的年龄确实比同级生大，因此在许多同学眼中，他粗鲁、智商低下、不合群。对于同学们的妄自评断我相当反感，却没有勇气站出来为他说话。对他怀有特殊情感的我时常站在天平的两端痛苦不已，一方面因为爱慕他而觉得甜蜜，另一方面又因为爱慕上了这样的人而时常觉得耻辱和不安。
有个长得虎头虎脑的矮个子小男生倒是很喜欢粘在他屁股后面，肉麻地称他为“老大”，对于小男生莫名的殷勤我颇感恶心。除了其他同学偶尔的恶作剧以及之前传说的种种劣迹，男生在我们班里相当默默无闻。同学们也渐渐习惯了，没人再刻意注意他，日子在学习、考试中平稳地滑过。
某一天，班里因为他起了波澜。首先是他无辜旷课了两天，不甚在意的老师也渐渐慌了，好在第三天终于看到了他的身影，头上却是裹着纱布。当时正是班主任的课，班主任显然相当气愤，冷冷道：“谁让你进教室的？出去！”男生一时没反应过来，之后乖乖地折回教室门口，右手举至太阳穴处平声道：“报告老师，我来晚了。”老师并没解气：“既然来晚了，就站在教室门口听课吧，让大家都好好看看你，看看我们班里的好学生！”男生没回话，放下手，笔直地站在教室门口，一脸平静。我注意到男生镇定的反应让老师相当气闷，倒是在讲课时，频频看向男生，因男生高大的身躯挡着黑板上的光线而不满地皱眉。看到此，我暗自发笑。
这是一个看他的绝好时机，以我坐的方位，即使视线凝聚着他，也丝毫不会让大家察觉到。裹着男生头部纱布的某处隐隐透出血迹，男生的眼神又若有所思地飘到了某处，嘴倒是比预料中的小，偶尔抿一下，左脸上随即隐隐露出浅浅的酒窝。在四十分钟的时间里，男生愣是没低过一次头，下课之后，班主任一脸平静地带他去了办公室。教室里瞬间炸开了锅，一个身影匆忙地从教室前门冲了出去，正是那个小男生。
接下来一节课，即当天的最后一节课是自然课，因不被学校重视，和平常一样作为了自习课。教室里嗡嗡的议论声一直未歇，我的同桌也很诧异地问我为什么小男生也跟着跑了出去，是不是事情和他有关，接着自言自语地说本质恶劣的学生根本没必要再给他上学的机会，反正也成不了气候。我沉默不语，因为我曾经也和同桌一样，鄙视那些“不良分子”，我没有理由反驳她的观点，但我的心里究竟有丝丝的心痛，如绣花针穿丝般蔓延到我的六腑五脏。
后来事情的起因令大家惊讶，原来男生放学后无意中看到了小男生被外校高年级不良学生欺负，勇敢地冲了上去，头上那些伤口全是外校生群殴所致。这次的事件虽说是男生见义勇为，但班主任的脸上看不出丝毫欣慰，他向每个学生陈述了事情的经过之后，对男生说：“你还是安静点吧，我再也经不起有关你的丝毫波澜，你自己好自为之，知道了吗？”男生的态度和往常一样冷淡。同学们对老师的话语相当不解，底下又是议论声一片。这一次，我没再听到有谁诋毁男生的话。
时间很快到了初二，我和男生被安排在同一天值日，这种机缘巧合终于让我与男生有了近距离接触，我心花怒放。有一次他扫完之后，洗了把脸回来，并没急着回家，而是倚在后门口长长叹了口气。我鼓起勇气道：“你怎么还不回家？”男生没答话，倒是悠闲地抽起了烟。我大吃一惊，忙说：“学校禁止抽烟，而且你没成年，被发现了会记过的！”男生回道，“不会这么巧被发现吧。”说完笑了笑。
我和男生一直同班了两年，从他初一下学期转到我们班，一直到初三上学期，在初三下学期接近中考了，他爸爸某一天突然来到我们教室门口，带着一张异常严肃的脸叫回了他的儿子。从此以后，后排的那个座位长期空了下来。可以说我们的缘分到此为止，那时候我并不是十分忧伤，只是每每睡不着的夜晚回想期间的种种，我已习惯了独自思念与幻想，他在与不在对我而言，竟然没有太大区别。
初一时除了偶尔碰面不得不打声招呼，和他之间没有任何言语交流，他倒是很喜欢踏着铃声从我身边走过，款款地迈着长腿，悄无声息地从我的视线挪出；初二因为每周固定的值日时间，才使得我与他有了更多的接触机会，我们提着书包并排走一段路，然后往不同的方向各自回家。偶尔他会在街边买一些零食塞给我。我开始不再拘谨，絮絮叨叨地说了许多有关自己的事，学习啊，烦恼啊，家庭啊，很多。他是个忠实的不可多得的聆听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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