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故事9 黄泉公子》第10章


我想她那天来黄记的时候,应该是已经死了的。可是我看不出她是个魂魄,一点也看不出来。 
狐狸说,吃那种东西吃了那么久,是鬼也成怪了。 
说这话的时候他正歪着头,睡眼朦胧地看着电视里那些纠结去的男男女女,一边磕着瓜子。 
她吃的什么?于是我问他。 
狐狸没有回答。直到那些纠结被广告给掐断的时候,他才打了个哈欠问我:小白,那天她在黄记喝的东西香不香。 
香,当然香了。我点头。 
因为人肉烧得好,可以做出世界上最香的味道。边说狐狸边做了个优雅的手势:很香很香。 
这话让我好一阵心惊肉跳。 
因为他在说那句话的时候,两只眼睛是绿幽幽的,绿得发亮,好像是看到了喜羊羊的灰太郎。 
这不禁让我想问他,了解得那么清楚,莫非你吃过? 
当然,这话在我嘴里转了半个圈后很快就被我吞回去了,因为我觉得既然跟一只妖怪同住,不对这世界的纯洁性留那么一点点的幻想,那是不好的。。。。。。 
可是鬼吃人肉做什么。。。。。。这问题却真的叫我想不明白了。 
鬼是虚,虚是无,虚无的东西根本不需要吃任何东西。 
但是再问狐狸,他却叫我不要对这种事那么关心。 
人只要操心怎么样舒坦地活着就够了,另一个世界的事情,你操心也是瞎起劲。他说。 
我不那么认为,却也没办法反驳。 
如果一场让我做了七天七夜的梦都没办法让他觉得有必要关心的话,那么这件看似和我完全无关的事,确实也是更没必要去关心的了。 
当晚,我又做了个梦。 
梦见了刘嘉嘉,那个死去了很久的女孩。她牵着我的手和我一起在一条很暗很深的巷子里走着,很奇怪,我一点都不怕她。 
她看起来还和第一次我们见面的时候一样,一身红色的衣服,好像一只漂亮的洋娃娃。可是她一直在哭。她说她在找她的篮子,篮子里有她每星期要吃的药,如果找不到,哥哥会怪她的。 
你哥哥在哪里?我问她。 
她想了想,然后说,在家里。 
我说你家里除了你没有别人。她摇头:怎么会没人,哥哥一直都在家里,他从来都不到外面去。 
从来都不到外面去么?那在外地打工的那个哥哥又是谁。。。。。。琢磨着,我正想问问她为什么会有我的电话号码,突然肩膀被人拍了一下,这叫我吃了一惊。 
下意识回过头,我看到一个男站在我身后。高高的个子,一把长长一半遮着脸,一半水似的流淌在他单薄的肩膀上。
他看着我,而我怎么努力也没办法从那团模糊的光线里看清楚他的脸。 
“你在和谁说话。”片刻听见他问我。声音低低的,听上去有点耳熟。 
我低头去看身边的刘嘉嘉,却发现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不见了。就在她原来站的地方,一个陌生女人仰天躺在那里,眼睛睁得大大的,两手紧抱着自己的肚子。 
她肚子上有一道切割得十分工整的十字。 
“别在再来。”然后听见他又道。 
不等我反应过来,一道剧烈的疼痛撞进了我的后背。 
于是我猛的醒了。 
醒得很痛苦,因为杰杰那只肥猫在把我的喉咙当蹦床跳:“快起来,铁母鸡!快起来!喵!” 
我一把揪住它丢到地上,这叫它倍感委屈:“你就是这么对待弱者的么?” 
“滚出去。”我摸着喉咙。 
“这就是狐狸对你发了不情的原因。” 
“出去!” 
“喵!看到铘你就变虫了。” 
“滚!” 
“我是一只会诅咒的猫。。。。。。” 
我朝它扬起一只拖鞋,它喵的窜了出去:“好吧,好吧,铁母鸡,我最好忘了客厅里有你的电话。” 
我把拖鞋朝它丢了过去。 
电话是罗永刚打来的,他告诉我,刘嘉嘉的死并不是单纯的猝死。 
在经过更深入的解剖后他们发现,她的死和她最近吃的东西有关。很显然她吃到了一种含有大量致命化学成分的东西,那东西 就是她冰箱里并着的人体器官的一部分。这些器官分别来自本市三家医院,都属于刚去世不久的病人,其中就包括了中那种化学品致死的那个人,他的肝脏只剩下一半,另一半在刘嘉嘉厨房的锅里,已经所剩无几。 
说这些话时听得出他有稍稍的遗憾,因为不光他,连我都在听到那些器官是属于人的时候,忍不住联想到了最近那几个被剖腹至死的案子。本来以为当中是有联系的,现在这些联系都断了,凶案依旧是无头悬案,同刘嘉嘉的那个案子一点无关。 
他还告诉我,刘嘉嘉的哥哥的下落他们已经打听到了。说到这里他话音顿了顿,似乎在犹豫些什么,片刻还是清了清嗓子,对我说:据那男孩最后打工的那家单位讲,早在两年前,那孩子 就因为出车祸而去世了,当时打电话给他家里人联系,但家里始终没人接电话,所以葬礼是由单位给办的。甚至到现在,他的骨灰都还没被人领走。 
两年前?那两年前把刘嘉嘉从医院里领回家,然后继续年年打工赚钱养她的那个人,是谁。。。。。。我问罗永刚。 
他没有回答,电话里只能听见他有些沉闷的呼吸声。 
而我似乎觉得我已经知道了原因。 
这么说,刘嘉嘉的哥哥在这两年里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治疗着他的妹妹么。。。。。。用人的内脏去治疗血癌,不知道这方法是谁教给他的,但显然并不成功。他妹妹并没因此恢复健康,甚至因为他的关系,到现在还。。。。。。 
当然,这一点罗永刚永远是不可能知道的,所以他很纠结,并且可能一直就那么纠结下去。所以在挂电话前他有些失落,也有些意味深长地对我说了段话:宝珠,你确定你已经把你知道的所有都告诉我了么?关于那个女孩子的。有个事我说直点你可不要见怪,不知道为什么,我发觉凡是有你牵涉进来的案子似乎都有点邪乎,好比野蔷薇埋尸案,好比你店里出的那档子事。 
而对此,我只能对他道:罗警官,看你说什么呢。。。。。。这件案子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的,我不想再去你们局喝茶了。。。。。。 
狐狸说过,撒谎的最高境界,就是你自己都不觉得你自己在撒谎。
挂掉电话后发觉外头雨还在持续下着。 
路上人不多,店里的人更少。三两几个人在低声谈论着最近的凶杀案,似乎现在是个人都关心这系列案子,到哪儿哪儿在谈论。他们说这和英国的“恶魔杰克”有些类似,但作案手法没有“恶魔杰克”那么残忍。这真不知道叫人怎么说才好了,杀人还分残忍和不残忍的么,这对死者来说何其残忍。而归根到底,之所以他们觉得没有“恶魔杰克”残忍,只是因为关于这些案子的报道都已经被处理过了,包括我亲眼目睹的那个被剖开肚子还能在地上爬的女人,最后无论是上镜头还是见报,都只提供了死者的脸部,而关于她的死状,也只是轻描淡写两个字……裸死。 
凶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
我想起最近两次的梦。两次我都梦见了同样死法的女人,一次后来成真了,一次没有。但无论哪次我都没有看见凶手的样子,所以后来我想想狐狸说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也许我真的只是因为受那天的印象太深了,所以才会做到这样的梦吧,无论如何,虽然我能见到一些正常人所见不到的东西,但未卜先知,那是从来都没有过的。 
窗外又阴了下来,之前天比较亮的。我听见隐隐有雷声在头顶滚动。 
走到店门口打算把地上的积水清一清的时候,我发现门外的地上又是一地蝴蝶尸体,一片片枯叶子似的,被来往的人踩得乱七八糟。 
真见鬼了,今年是蝴蝶繁殖旺季么?天天一堆蝴蝶跑这里凑热闹。但。。。。。。别人家家门口为什么就没有呢?我特意朝周围看了一圈,真的没有,家家门口都是干干净净的,除了我的店。 
有点纳闷,我拿起扫帚在那些尸体上用力扫了起来。被雨水淋过的蝴蝶很难清理,它们就像被粘在路面上的油漆,一不小心连同佻的扫帚也五彩斑孳孳不斓了起来,很长一段时间里你不得不在这些又厚又粘的浆液里疲于应付。 
“很久没见这阵势了。”忽然听见有人在我身后轻轻说了一句。 
抬头看到铘在门口斜着身靠着,扎起头发的脸看起来有些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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