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幻)圣女必须死》第94章


对方将意图说得这般明显,西莉亚道谢的心顿时消散干净:“既然如此,麻烦您为我指路。”
语音未落,西莉亚面前就开出一个门洞来。
在她纵入其中前,无名神蓦地自言自语道:“丹尼尔是吾真正附身的第一个人,而如无意外,汝将是最后一个。希望此后吾无需再与汝见面了。”
“深有同感。”西莉亚微微一笑,直面门洞后的世界。

与意想中不同,扑面而来的并非刚才那般可怖的恶意。
西莉亚身处某座城堡阴暗的走道里,两旁虽然点起了火把,但恹恹颤动的亮光根本不足以照亮长而狭窄的石板地面。空气中弥漫着阴冷的潮气,直接往人肌骨下钻,这知觉真实得令她不觉缩了缩脖子。
轻轻的脚步声从走廊尽头传来,一个佩剑的中年人缓步前行,身旁紧紧跟着一个七八岁的金发男孩。
两人终于靠近,西莉亚甚至不需要真正看清男孩的面容,就已然认出了他:
是卢克里修斯。
即便年幼,他有一头柔软的金发和深湖般的绿色眼睛,五官已隐隐有了成年后的轮廓。兴许是光线昏暗的缘故,他显得比长大后要更苍白,稚嫩的面容因为不安而绷紧,略显寡淡的眉头也下意识拧了起来。
他心有不郁却隐忍不发时就会这样皱眉,而她每次都忍不住会去用手指将他的眉心抚平。
但这一次西莉亚只能看着对方维持着这样的神情,任由他从她身侧步履沉重地穿过去,对她的存在一无所觉。
而也就在这一瞬,她对卢克的不安、忐忑、期待和一切微妙的感情感同身受。
她显然进入了卢克的记忆里。
走廊似乎永远走不到尽头。右手边偶尔会有一扇狭小的窗,仓促地一瞥间,西莉亚只捕捉到翠绿绵延的山脊轮廓。
“卢克少爷,乔治爵士,”头戴软帽衣袖长及地面的青年女子突然现身,轻声细语,“大人和夫人在会客室。”她看了一眼卢克,突然露出意味暧昧的笑容,若无其事地提醒道:“卢克少爷,您的衬衣后摆……”
名为乔治的骑士侧目看了一眼,如这身份不低的青年女子所言,卢克的衬衣后摆没束好,从宽松的罩衫中戳出头来,宛如小动物的尾巴。
站在青年女子身后的还有两个更为年轻的侍女,她们的眼睛里顿时现出笑意来。
金发男孩顿时满脸通红,慌忙将仪容整理好,手却不知道该往哪放,便局促地揪住了罩衣下摆。即便如此,卢克却不忘拘谨地道歉并致谢:“请您原谅我的失态,谢谢您,玛蒂尔达女士。”
玛蒂尔达对这位小少爷一板一眼的作答有些哭笑不得,温和地笑了笑后便转身走在前面。
走在成年人的阴影中,卢克原本尽力挺直的脊背不由微弯,显得狼狈而仓皇。在旁人眼里无伤大雅、甚至颇为有趣的小事,在他心中却是难以逾越的羞耻。
他不喜欢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更不喜欢因为这样失态的理由被关注。
七岁的年级,这样小小的失仪严重得堪比最终审判。男孩的沮丧简直要从心里溢出来,苍白脸颊上的绯色渐渐从羞恼变作了懊悔。
刚才道歉后玛蒂尔达女士是那样的反应,她感到无趣了吧,或者她觉得道歉还不够诚恳?明明是那么重要的日子,为什么又被搞砸了?玛蒂尔达女士是母亲最信赖的侍女,母亲听说了之后会不喜欢他吧?
卢克不由苛责起来:为什么自己就不能和其他人一样,笑一笑或者撒个娇、说句什么有趣的让大家都微笑起来呢?
男孩紧紧抿唇,懊丧得鼻子都有点酸了。他随即想起眼下的状况,慌张地抬头挺胸。
走廊终于走到尽头,高大的门后亮光刺目,卢克不由眯起了眼。
适应光亮后他才发现,门后也不过是多点了些蜡烛罢了,并没有方才一瞬间误以为的强光。
会客厅四壁上悬挂着叙述独角兽故事的织毯,两尊落地铜烛台之间,坐着他的双亲。
“父亲,母亲。”卢克里修斯没敢直视父母,只规规矩矩地垂头行礼。
“卢克,”开口的是母亲,她的语调一如既往地温柔,“过来。”
男孩犹豫了一下,欢欣鼓舞地向母亲小步奔过去,却又小心翼翼地在她面前停住,涨红了脸轻声问:“您身体感觉好些了吗?”
阿奎因侯爵夫人在上次生产后便缠绵病榻,一年中有大半时间是在床上度过的。也因此,她无力精心照顾自己的三个儿子和两个女儿。
“我很好,卢克,你呢?你也长大了。”母亲几乎在叹息。
“我……也很好。”卢克知道自己还该说些什么,却只能无措地收声,不安地偷眼打量双亲的神情。
他的样貌大都袭承自母亲。侯爵夫人的身姿纤细柔弱,肤色因为久病显得苍白,她自然是个美人,精致的五官却不免因为过于消瘦而给人以尖刻的印象。对于第二个儿子的腼腆,侯爵夫人已经习以为常,只温和地笑笑:“那就好。”
而侯爵本人则是个保养得体、身姿伟岸的中年人,但他的鬓角发色还是泄露了他的真实年龄--他比妻子大了近一轮。这并不是什么值得惊讶的事,现任侯爵夫人是续弦。
他以深翠的眼睛看着卢克,温和而威严地道:“从今天开始,你就要到上珞珐林吉亚伯爵,也就是你舅舅那里生活。”
这是既定好的事,卢克顺从地点点头。
法兰西与南方的有些国度不同,只由嫡长子继承家业。而卢克里修斯并非长子也非幼子,必须与任何贵族家相同境遇的同龄人一样,在七岁后离开家乡,到别的公侯家中接受教育。
“不论日后到了何处,都不要忘记你的族姓,”父亲说着终于鲜见地露出一丝微笑,双眼因为骄傲闪闪发亮,“记住,你是阿奎因的卢克里修斯。”
阿奎因是法兰西最强大的封国,而上珞珐林吉亚伯爵的家系又直追卡洛林时代,父亲理所当然地为家族、为自己儿女的血脉骄傲。
卢克紧张地咽了咽唾沫,脸颊再次红扑扑的,这次却并非因为羞怯。他努力大声应答,话语却有些变调:“是,父亲!”
会客厅中的织毯图样糊成一片,景物再次变得清晰时,周围已然是迥异的风景。上珞珐林吉亚的风比阿奎因要凛冽,但从石头城堡、到丘陵的林木、还有熊熊燃着的火盆,这里的色调都要比此前更明快、更温暖。
因为在舅舅家中的日子,是卢克里修斯最快乐的一段时光。
☆、第82章 青葱岁月
上珞珐林吉亚伯爵是个理想的监护人:热情、英武、受人尊敬。伯爵年轻时曾经在法兰西王举办锦标赛上摘得桂冠,那时他将美之王后的桂冠献给了如今的伯爵夫人,就此结成一段良缘。如今他虽然不再策马持枪,却依然受附庸们尊崇。也因此,上珞珐林吉亚境内向来安稳太平,鲜少有内部战争。伯爵非常喜欢教男孩们骑马挥剑,仿佛借此便能重回少年时光;而他有时晚饭后多喝了两杯,还会带头唱起歌谣来。
这时伯爵夫人就会温柔而严厉地命令丈夫回卧室。她总是一把夺走酒杯,同时这么说:“不要教坏了孩子们。”
于是伯爵就会乐呵呵地红着脸颊一路哼着小曲乖乖离席。
伯爵夫人对此只能无奈地叹气,但眉眼却写满了柔情。她还是个完美的母亲--对于城堡中的孩子们,不论是亲生儿女还是受托监护的男孩,伯爵夫人都一视同仁。她教年龄小的孩子们学习法兰西语和通行语,督促更年长的孩子们在大学士那里的学业,更不忘关心孩子们的健康状况。
卢克里修斯初到异乡自然忐忑不安。更要命的是,他必须和另一个男孩分享卧室。
即使还没有和室友见面,他就已经开始担忧起来:他一向不擅长和同龄人打交道,要和人抬头不见低头见该是多么尴尬……
他的担忧在见到室友的那一刻几乎注定要应验。
“你就是卢克里修斯吧?我是奥利弗,来自勃艮第,之后要和你一起生活。”
奥利弗有一头闪亮的栗色卷发,浅琥珀色的眼睛一笑便眯起来。他是那种看上去就性格良好、乐观外向的孩子,而卢克最害怕却也最羡慕的无疑就是这种类型。
“你、你好……之后请你多多指教!”卢克下意识挺直了脊背,眼神却躲闪地向下低垂。
奥利弗随意地摆摆手:“不用那么讲究礼仪啦,丽莎夫人又不在。”他说着咧嘴笑了,露出两颗小虎牙,狡黠道:“我带你在城堡里逛一圈吧,反正下午大学士的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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