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道德的手术刀》第8章


伊津子说着,用鞋子踩灭了香烟。
〃我想求你帮帮忙。把桌子上水瓶里的水给检查一下吧。〃
植说。
伊津子看了看水瓶,觉得有些奇怪。〃为什么要检查水?下了毒吗?〃
〃不是毒,也许是安眠药。〃
伊津子拿起水瓶,像植那样对着灯光观察。
〃没有什么安眠药啊!无论是什么样的安眠药,都不能完全溶于水。如果加了安眠药,底下至少会有细粉沉淀的。〃
植为什么要求她帮忙检查呢?伊津子没有进一步盘问下去。
她好像知道植的真意似的。
那时,植可能觉得,对着电灯目不转睛地观察水瓶的美貌女性,是完全陌生的女性。
伊津子很有可能杀我。植这种想法,不是从前几天夜里发生事情以后才有的。从一开始他就觉得,伊津子是一个具有那种激烈气性的女人。
加纳伊津子的父亲原来是轴承公司的经理。战争期间最为显赫。伊津子在学生时代是〃女王〃。但是,公司被战火烧毁,战后重建缓慢,逐渐没落下去。伊津子选择药剂师,并没有什么特别深刻的意义;而是因为她们那个女子学校紧靠着女子药专,女子学校的学生进入女子药专的人很多。药专中途改成药大。在大学四年级时,伊津子结识了现在的丈夫加纳行雄。
加纳当时是大阪大学土木工程系的学生。两人是在网球场上认识的。
从药大毕业后,伊津子立即结了婚。加纳参加大木组,以土木技师的身份到处去进行建设。
这期间,伊津子和婆婆两人在家。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伊津子养成了等待丈夫的习惯。余暇很多难以处理,但也没有特别想去工作。
伊津子很懂得平凡妻子幸福的价值。伊津子的父亲在伊津子上药大时养妾,与妻子儿女分居。公司没落也与此有关。
婚后第三年,丈夫因水库工程成了半身不遂。之后经过两年,丈夫转移到养老金福利医院。养老金福利医院不准家属住宿。
植是从信子那里得知伊津子的丈夫是残疾人的。
自那时起,植就认真地考虑征服伊津子。对他来说,伊津子那样的贞女是无益的伪善。
一年前,植就认为,如果有个男人把伊津子从有夫之妇的席位上拉下来,那么这个女人很有可能要对他进行报复。
医院附近有一个天王寺公园。中午休息时,伊津子经常一个人在公园散步。与伊津子搭话,这里是绝好的场所。
伊津子正坐在凳子上阅读周刊杂志。
植轻松地打了一声招呼,坐在了伊津子的身旁。伊津子只是轻轻地点了一下头,继续阅读周刊杂志。植也在旁边看起来,以便找到谈话的机会。其内容是:一个在公司工作的有夫之妇,与上司发生关系;痴情的结果,在工作期间当着众人的面,往上司身上泼了硫酸。因为采取的是特殊手段,所以报纸上大登特登,周刊杂志也予以详细报道。这个女人的丈夫,因呼吸系统疾病正在住院。伊津子看完后,合上了杂志。正因为境遇相似,所以伊津子似乎从这段报道里得到了启迪。
〃没有理智的女人,当然就没有享受情事快乐的资格喽。要是男人的话,就不会造成那么轰动一时的事件吧!〃
植说道。他可能认为,这个事件会成为亲近伊津子的绝好机会。
〃您这种看法是卑怯的。不,与其说卑怯,不如说不了解人们的痛苦吧!〃
伊津子说道。
〃大夫,从这个记事来看,男方似乎没有特别提出分手问题。那么,您是认为这个女人的手段太反常了吧?〃
〃所以我说她没有享受情事快乐的资格呀!全都是动物式的冲动。男的也不好,但牵连上这种神经错乱的女人实在倒霉。〃
〃您的看法真单纯哪!〃
伊津子沉思似的说。她的语调是阴沉的,植吃了一惊。伊津子站起身来。
〃我觉得自己理解这个女人的心情。女人用这么阴险的手段报复自己的情人,其中不是有对丈夫赎罪的意识吗?不是在替丈夫进行报复吗。。。。。。〃〃那么愚蠢。。。。。。〃
植鄙夷似的说。
〃不是愚蠢哪!无论有教养的女人,没教养的女人,在女性的本质上都意外地有相通之处啊!她被一种感情抓住,别的东西就视而不见了。。。。。。我也很有可能报复哇!〃
伊津子露出了微笑。植被她的微笑吓了一跳,觉得她的话是认真的。
植几乎是用暴力侵犯了这个伊津子。难道不是伊津子为了对丈夫赎罪,而拧开了煤气开关吗?
植把勤杂工叫到房间里来,问他祝贺会那天晚上是不是在自己的值班室里放了水瓶。勤杂工的回答正如预料的那样。
〃唉呀,真对不起!前天可捅下大漏子啦!连大门也没锁就睡着了。第二天早晨去开门,大吃一惊啊!〃
勤杂工摸着秃头说。
那天恰巧绫子值班,植又问了绫子。
〃哎哎,我想到您要喝水,可是护士长一直在值班办公室,总觉得不方便,到底没去成。请原谅,以后一定要给您准备好。给您去送水,得回避护士长。大夫,护士长一看见我们照顾科里的大夫,就会露出厌恶的表情啊!真讨厌哪!老处女。。。。。。〃
护士们都很清楚,信子和植的关系不太好。
无论问谁都没给送过水瓶。已经没有怀疑的余地了。水瓶里的水加入了安眠药。而水瓶是要杀害植的犯人放的。不管怎么醉,植从来没有马上睡着过。但那一夜,几分钟之内就睡着了。如今想来,水的苦味是安眠药特有的味道。
先用安眠药让植熟睡,然后再溜进来拧开了煤.气开关。
窗户没有响声,但从缝里钻进来的风吹到植的脸上,使他发起抖来。他吃惊地坐起来,看看门。门仍然关着。
值班室冷飕飕的,令人恐怖。植脱下的衣服揉成一团放在椅子上。最上面是裤子。皮带散乱地耷拉着。高桌子上有一层薄薄的尘土。
植吐了好几回。已经没有吐出胃液和胆汁的力气了。只是喉咙喀喀地响着。仅仅两天的工夫,他的眼睛塌陷了,面颊也憔悴了。
夜来了。风变猛了,吹得窗户玻璃直响。病房外悬铃木的枯树枝不时被猛烈的阵风吹动,发出沙哑的声音,碰撞着病房的外墙。植一个人躺在床上,倾耳静听这些声音。每当走廊里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植便将眼睛睁得像盘子似的,盯着房门看。
植觉得有人要溜进来杀死他。这种恐怖感,使他连一个盹儿也不能打。
过了一会儿,恐怖感在植的心中扩展成了又黑又深的洞。从洞中静悄悄地吹出冰冷的风,在室内似乎形成了黑色的旋涡。旋涡之中显露出各式各样的脸。伊津子注视着植,她的脸好像冰冷的假面具。西泽张开厚嘴唇哄笑着。妙子用她像中午的母猫一样眯缝着的眼睛凝视着植。以前有过关系的女人的脸,一个接一个地浮现了出来。
4植被绝望的孤独感所控制。他发现,自己差点被人杀害的事,谁也不能告诉。为什么呢?因为也许那些女人中的某一个人正要杀害他。如此看来,自从懂事之后,他还没有遇到一个能够诉说自己苦恼的女性。
不知什么地方的挂钟敲过了十二下以后,植再也躺不下去,便起了床。
他头昏眼花,摇摇晃晃,勉强穿上了裤子和上衣。
他手扶着墙壁,来到了走廊上。
阿倍野医院的深夜,不像别的医院那么安静。不时有婴儿的哭声,有争吵的声音。患者们都对明天的生活感到不安。这种对生活的不安,仿佛使患者及其家属难以入睡。
植走到一个房间门前,听见里面有男女争吵的声音。植一看名牌,见上面写的是:名和芳江。她26岁,是妇产科患者。四天前生下一个死胎,愈后情况不佳,看来需要长期住院治疗。她是一个强壮的女人,皮肤晒得很黑。分娩一周前还在干活,职业是拣破烂儿。
床咯吱咯吱直响,女人似乎正在抵抗。
〃住手,住手!色鬼!〃.
〃什么色鬼?老公抱老婆,怎么不对?〃
〃疼,疼!我是病人哪!喂,住手,住手,混账!〃
暂时平息下去的恶心又涌了上来。植用左手捂住嘴,敲了敲门。植无论在什么场合都是医生。
〃谁呀?〃
男人叫道。
〃是植。我要进去。〃〃这个时候干什么?〃〃请大夫进来,教育教育他!〃
女人说道。植如果过门不入,那个男人还会猛扑到妻子身上去。植推开了门,额头上渗出了黏汗。这是一个在大房间里,用帐子隔成的小病房,帐子外面还有别的患者睡觉。那个男人看见植走进来,才勉勉强强下了床。虽然很冷,他却只穿一个兜裆布。女人急忙整理一下散乱的睡衣,盖上了被子。
〃名和先生,你要干那种事的话,夫人恐怕老也不能出院啦!〃
男人怄气似地坐在床下地板的凉席上。拿起小酒瓶,嘴对瓶口喝起来。酒味和病人味使植觉得恶心。
〃找技女去好了!〃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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