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重解答》第6章


苏格兰场的阿彻巴尔德·赫斯特警官大概五十岁,身材肥胖,面色红润。他刚刚向对面的图威斯特博士叙述了八月三十一日晚上所发生的奇异事件。他详细而忠实地复述了巡警爱德华·瓦特肯的报告,没有添加任何个人评论。
“好了,图威斯特,”警官又说,“您对这个案子有什么看法?”
坐在他对面的图威斯特博士已经六十多岁了。他神态严肃,若有所思地抚摸着橙红色的、漂亮的胡须。阿兰·图威斯特身材高大,非常消瘦,他给人的印象就是一个和蔼安详的老绅士,正在尽情地享受着退休之后每一分每一秒的美好生活——而且对于退休生活的满意度还在不断增加。不过他的夹鼻眼镜后面的蓝眼睛中透出狡黠的光芒,他的眼神泄露了秘密:阿兰·图威斯特曾经是一名杰出的犯罪学家。在伦敦市所有重要的警察局里都出现过这个高大的身影,而且他的出现总是受到热烈的欢迎——特别是警方遇到错综复杂的案情的时候。
“要我说,这个案子非常具有原创性,同时也非常有趣。”图威斯特博士的语调很温柔,“当然了,那个倒霉的乐师除外。”
警官将杯中的啤酒一饮而尽,然后又用厌倦的声音嘟囔着说:
“我就知道您会这么说。越是荒诞不经的故事,您越是感兴趣。您对于杂乱无章的案子情有独钟,所以这个故事勾起了您的兴致。问题是,我可没有您这样的品位,我不喜欢大杂烩一样的故事。可是,这种事情总是落到我的头上——毫无例外。我真是受够了,他们总是跑来对我说某某案子需要我这样的才能,说我是处理某某案子的最佳人选……您无法想象——这种乱七八糟的案子像是长了腿似的跑到了我的办公室里!”
“好了,好了。阿彻巴尔德,别抱怨了。我倒是觉得这是一种奖赏和荣誉。现在,请告诉我随后发生的事情。我猜测那个可怜的家伙根本不是死于瘟疫!”
“当然不是死于瘟疫。他的肚子上中了两刀,就像报纸上报道的那样。脸上的脓包、黑色的眼睑、脖子上的伤口……都是巧妙的化妆!根据法医的鉴定,死者在接受检查前一小时遇害,也就是说十点四十五分左右——他从走廊里消失不久之后就被刺死了。他的父母都已经去世了,他们是来自波兰的犹太人。戴维德·柯亨是独子,好像他在英国没有任何亲人。他在伦敦苏活区的一个夜总会里演奏单簧管,同事们把他评价为一个讨人喜欢的伙伴,不过为人处世很低调。那些乐师认为戴维德·柯亨从来没有过什么仇敌,对他的私生活也知之甚少。他们只知道戴维德·柯亨最近在和一个年轻女孩子交往。他们的描述是‘一个黑头发的漂亮的洋娃娃’,他们只见过那个女孩子一两次。没有人知道她的名字,不过,他们说如果见到了肯定能够认出来。乐师们还说自从和女孩子交往之后,戴维德·柯亨花钱如流水。这大概可以解释另一个现象:他已经拖欠了三个月的房租。
“这个事实把我们的注意力引到了敏登夫妇的身上。他们看起来是非常普通的老夫妇,从来不招惹是非。可是,他们是一毛不拔的吝啬鬼,尽管银行户头上的资金足够他们过上舒适一些的日子——比如说改进供暖,以便保持合适的室温,但是他们宁愿精打细算……我这么分析是想要告诉您,只要一想到戴维德·柯亨拖欠了三个月的房租,敏登夫妇就会浑身难受。这能够当做一个谋杀动机吗?他们会不会编造出一个离奇的故事来混淆视听,以便掩盖对他们不利的线索?不可能,这完全不可能。首先,没有人会杀掉下金蛋的母鸡——请允许我使用这种说法。其次,我认为那两个老人编造不出这样的故事。更重要的是,巡警爱德华·瓦特肯确实曾经看到一个‘瘟疫医生’,而且他曾经和那位神秘的马库斯医生进行对话。我很熟悉爱德华·瓦特肯,我可以保证他是一个诚实的人,我也能够保证他的证词是可信的。而爱德华·瓦特肯的证词明确地表明敏登夫妇并没有产生幻觉。我很不情愿——这我承认,但是所有的证据都表明三个证人没有撒谎……尽管他们的故事听起来荒诞离奇。”
“阿彻巴尔德,我完全同意您的判断。”图威斯特博士点着头,他艰难地压抑着想笑的冲动,“没有其他线索了吗?”
“我们没有发现任何重要的指纹。马库斯医生、施尔顿医生,以及罗斯医生都戴着手套。还有,医学界的人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三个名字——这很自然。至于他们交给敏登夫妇的那两个小布袋,里面装着胡椒以及其他香料的粉末。我相信我们也无法通过追踪这两个布袋找到那三位‘医生’。在死者床边的地面上扔着一盒香烟,我们注意到其中的几根香烟与众不同——是用手捻出来的香烟。我们在烟丝里还发现了一点儿印度大麻。这也许能把我们引到贩毒案上面……但是,我认为不会这么幸运。您也知道,在艺术家和音乐家的圈子里……这种做法很常见。另外,烟丝中掺杂大麻的比例也不算高。”
“对于您的观点,我再一次表示赞同。另外,毒品贩子们通常都用非常直接的办法来处理纠纷,他们可没有这么优秀的想象力。您还有什么想法?”
“没有了……失物招领处收到了一根银头手杖,有人在一个门洞附近捡到的,就在离波瑞街不远的地方。爱德华·瓦特肯认为那就是马库斯医生的手杖。他应该没有看错,因为那根手杖上面没有任何指纹——我认为这足以说明问题。手杖是很老的样式,但是仍然很流行。这个线索其实算不上线索。”
“奇怪……”图威斯特博士闭上了眼睛,喃喃自语。
“有什么奇怪的?您认为马库斯医生故意把手杖留在了现场?”
“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很明显,他在逃跑的时候丢掉了手杖。我说奇怪,是因为……算了,先不管这个。现在,我们最好按照时间顺序把那个蹊跷的夜晚所发生的主要事件都整理一遍。也许我们能看得更清楚一些。
“二十二点。爱德华·瓦特肯看到一个‘瘟疫医生’出现在国王街上。他认为还有另外一个人影走在那个‘瘟疫医生’的前面,然后‘瘟疫医生’迅速地消失在一条小路上。我认为爱德华·瓦特肯看到的‘瘟疫医生’应该就是三个假冒医生之一。我这么推断应该不算牵强,因为戴维德·柯亨就住在距此不到两百米的房子里。
“二十二点二十分。敏登夫妇听到他们的房客在呻吟。他们出门,站在走廊里,看到一小撮人聚集在戴维德·柯亨的房间里。
“二十二点三十五分。戴维德·柯亨在走廊里神秘地消失了。
“二十二点四十分至二十二点四十五分。马库斯、罗斯和施尔顿离开了敏登夫妇的房子。戴维德·柯亨应该就是在这个时间遇害的,他的肚子上中了两刀。
“二十三点零五分。爱德华·瓦特肯看到马库斯医生俯身在一个空垃圾桶上面……五分钟之后,他又在同一个垃圾桶里发现了戴维德·柯亨的尸体。
“二十三点二十分。爱德华·瓦特肯盘问敏登夫妇。
“二十三点四十五分。增援的警车和法医到达现场。
“现在能够肯定一点:我们面对无数难解之谜。我们本来可以考虑精神失常的可能性——也许是疯子在胡闹。但是死者突然消失无踪,然后又突然出现,这个难题明确地否定了疯子的假设。那么,为什么?为什么凶手要故意搞得这么神秘?是要针对敏登夫妇吗?”
“我们当然考虑过这种可能性。”赫斯特阴沉着脸说道,“但是我们找不到动机,没有任何能够支持这种假设的线索。这两个人的生活很封闭,没有人关心他们的情况,他们也没有孩子。另外,在那个死胡同里,只有爱德华·瓦特肯一个人见识了马库斯医生的‘表演’。马库斯医生专门给路过的巡警表演?不可能,他无法断定巡警随后会遇到敏登夫妇,也就是说马库斯医生无法保证巡警会了解到‘第一幕中的情节’——请允许我这么形容。目前我能够肯定的是,三个假冒的医生是同谋。戴维德·柯亨是否也是他们一伙的呢?无法肯定,不过他肯定没有参与谋杀自己的阴谋。也有可能是三个‘医生’给戴维德·柯亨吃了药,然后给他化妆,让他以为自己染上了瘟疫。但如果他们想要欺骗戴维德·柯亨,为什么又很快除掉了他?还有,尸体在垃圾桶里‘重现’这一幕又是什么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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