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征途 天长地久》第48章


明远将信看了两遍,看到眼晴发酸。将信收到信封里时,那份实实在在的人间挚情,它们就这样真切地被他拥在了怀中,它有体积,有重量,有色彩,有气味,是一份真实的存在,不像电话。电话的确方便快捷,不论相距多远,拨通对方的号码就可以畅谈无阻,可是,放下电话,会觉着手里发空,甚至怀疑自己是否打过电话。电话的快捷无庸置疑,可是当你的心绪一时无法言传或难以启齿,千头万绪无从说起,恐怕有声的语言便不如无声的文字来得便利。对着信纸,你可以字斟句酌,你可以撕了重来,电话能吗?看信可以反复回味,电话能吗?
明远摊开信低,想回信给蓝亦超,可是,写来写去,都只有那几个字,亦超兄勿念。他的心思散乱无助,这些天只要想到妻子的病,他便难过得说不出一句话来,他没有眼泪,他只是为妻子担着心,有许多次,当他从梦中大汗淋漓的惊醒后,他总是拉开灯长久地望着妻子的脸出神,他甚至在夜半时候,对着天上的月亮说,求你保佑我的妻子,求你将她所受的痛苦转移在我的身上。
月儿无言,只是自顾自亮起一个圆。
收起蓝亦超的信之后,明远又下意识得上网查专业治疗乳腺癌的医院。这些天,他反反复复去医院咨询,反反复复上网查资料,只到看到有人说,乳腺癌并不可怕,只要在早期做了手术之后,对生命无忧,他才放心。
从上海出差回来,有一周没有上MSN收过信件了,打开来,意外的看到从前编辑部的老姑婆发一条短信:爱一次,如梦一场,忧伤与幸福并存,是哭也无泪,是笑也无声。情有多深,又深几许?唯有相拥怀里,轻轻地……美丽,无声……但终究不过只是一场镜花水月梦而已。思念真的有点苦涩。也真的很温软、缠绵。明远,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已经结束了编辑部的工作,我移民加拿大了,从此再也不回来。
明远笑笑,在心里说,其实你是一个好人,祝福你在异国他乡能够找到自己真心喜欢的人。
敏敏的头像原本是亮着的,但是,看到明远上线后,她的头像变黑了,明远知道敏敏心里并没有完全放下,他读得懂,对方的头像亮着是为他,黑了也是为他。他知道,但是,他没有留话,在他看来,不留话是对彼此的珍重。
敏敏的空间贴出了一篇新文章,更新了一条心情。
心情只有一句话:要好的姐妹要从远方来看我,开心得要跳起来了。
文章呢,则写得声情并茂,极富感情:
岁月悄悄流逝,它带走了我眼底的清澈无忧,在我的额头、眼角刻下了世事的变迁。打开发黄的信纸,重拾往事,一段已被淡忘的岁月又鲜活起来,字迹幻化成画面回放,当年的自己是演员,现在的自己是看客。保留信件,就是留下年轻的自己,年轻的梦想与思绪。当年华老去,再重拾走过的岁月,一定会有更深的感悟。留一份感动在心中,送一份关爱给他人,足慰平生。人是渺小的,人生有爱,你便不会孤独脆弱;人又是伟大的,人间有情,你便会为所有爱你的人撑起一方晴空。
岁月是公正的,它改变了我的容颜,又赐给我丰满的心境。正像一首歌里唱的:“世间自有公道,付出总有回报。”岁月留痕,在我手中,在我心中。
在茶香的袅袅上升中,我微笑了,仿佛看到多年以后的自己鹤发鸡皮,也坐在藤椅上,正回味此情此景。
明远看完文章,想起第一次看到视频里的敏敏时自己说得一句话:人淡如菊。
是的,人淡如菊。
第9章·(9)谁是谁的痛
闲来无事的夜晚,明远和林溪会依偎在灯下,读着那些如冬日阳光般温暖无比的文字。
晚上,明远拿蓝亦超的信给林溪看,林溪瞄了信的开头只写了明远一个名字,就说,写给你的,我能看么?
明远刮林溪的鼻子,明明想看得不得了,却还要装出高姿态,真是服了你了。
林溪一下子就笑出了声,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么?
说笑了几句,林溪打开信来读,读完了,林溪说,别把我的事告诉他。我不想他担心。
恩,我们想到一处去了。明远回道。
夫妻俩正说着话,儿子一一哭着冲了进来,边哭边说,笨笨撕坏了我的作业,呜呜。
林溪有好气有好笑,假意沉下脸叫,笨笨,过来,是你撕坏萧一一同学的作业么?
笨笨从沙发背后爬出来,摇着尾巴。似乎在说,主人,对不起呀,我不是故意的。
林溪喝道,笨笨,赶快向萧一一同学道歉,否则,我可要打屁屁了。
笨笨不知道主人在说什么,索性伸出前爪趴在林溪腿上,舌头还在林溪腿上舔几下,林溪被弄得痒痒的,反而笑出了声。
一一止住了哭声,撅着嘴嚷,我抗议,笨笨犯了这么大的错误,你们笑笑就算了,如果是我,屁股上怕是早就挨了几下了吧。
明远和林溪相视一下,大笑,笑完之后,明远说,儿子,你就这点出息,就知道和笨笨比,好了,别委曲了,今晚爸爸妈妈两个人陪你写作业,你看看你有多幸福呀。
一一想想也是,在他记忆中,妈妈很少有时候陪他写作业,她总有忙不完的资料,听不完的电话。
笨笨看见小主人止住了哭,也不再用眼睛瞪它,屁颠屁颠的跑过去,抱住了小主人的腿。一一蹲下身子,拍着笨笨的头说,笨笨,如果你再不听话,我们就将你丢出门外,让你变成流浪狗,流浪狗很惨,没有东西呢,没有人来疼,比没有妈妈的孩子还惨,知不知道?
林溪听儿子说,比没有妈妈的孩子还惨,突然间悲从中来,眼睛有点湿,怕父子俩看到,她跑到洗手间将水开得哗啦啦得响。
明远知道林溪心里难过,走过去从后面搂住了她的腰。
林溪转过身,说,老公,如果我走了……
明远吻住了林溪,不让她说出来。
良久,俩人分开。
林溪说,老公,你让我说出来,说出来,我心里好受些。
明远点头,林溪说,有一天,如果上帝真的要收走我,我没有办法去找你,你也没有办法再找到我,但是,请相信,我们的心是连在一起的,我和你,我们之间最好的距离,就是隔了山隔了水,远远地相思和想念。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明远,你要带着儿子好好的生活,一一已经没有了妈妈,他不可以再没有爸爸。
明远心痛,痛得说不出话来。
携手从洗手间走出来,携手走进儿子的房间,携手坐在沙发上。
过去的一切便如水一般四下散了开来。
想起了小的时候,父亲在老师宿舍的后院盆里栽葱。
旧瓦盆,二三十苗葱,放在廊檐下承雨露春风,要吃时随手掐两叶,清水洗净,剪刀剪碎洒进面碗里,一股缭绕不散的香气,柔婉美丽,让人想起辛弃疾的词:“大儿锄豆溪东,中儿正织鸡笼;最喜小儿无赖,溪头卧剥莲蓬。”
想起高中时,淡淡的恋情蕉叶似地重重包裹着一颗无邪的心,那年高二的夏天,蓝亦超载着她,大街小巷的去兜风,一帮小屁孩跟在他们车后叫,男生爱女生,羞羞羞。
想起和明远刚结婚的那一年,他们闹别扭,几天之后,明远去找她。一刹那间,她的眼泪疯狂涌上眼眶。她拼命控制住自己,不让眼泪掉下来,镇定地微笑着说:你爱上了别人,我成全。
可怕的沉默。
他们都不敢再说话,怕只要一开口,所有的坚强都会冰消瓦解。忽然,明远张开双臂,把她紧紧抱在怀里,热泪一滴一滴落入她的黑发,他在她耳边说,溺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
十年的夫妻生活里,那么多的记忆一瞬间全部涌出上来。他待她不好时,她心痛心碎她发誓再也不理他,却没想到一个吻就令铁马冰河变成心里的秋水明月,那杏花春雨一般的爱情散落到一片落红,她俯下身来,将它们片片拾起来。她们也曾扭打挣扎,记得他把她挤到门前,就那样,一意孤行地强吻着她,她咬着他,血,一滴滴落下来,恨与爱,血与泪,纠缠在一起。也记得他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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