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王乱:西晋那时的权谋诡计》第84章


今后二十年历史的大纲,并且早已给各个历史人物安排好了角色、立场。
且先看东海王的军营,前后走出三位皇帝,他们是晋惠帝司马衷、晋怀帝司马炽与晋元帝司马睿。当时怀帝司马炽的身份是皇弟豫章王,以抚军将军的官职随扈出征;元帝司马睿继承了父亲的琅琊王爵位,以左军将军的官职随扈出征。
此外,与此役有关系的还有另一位皇帝晋愍帝司马邺,司马邺当时只有六岁,因此留在洛阳,随扈出征的是他的父亲吴王司马晏。
除了皇帝,东海王阵营还有不少三公宰辅,比如说王戎,比如说东海王本人,比如说晋怀帝朝的太尉平昌公司马模(日后封南阳王),再比如说东晋名相王导。王导当时以司马睿幕僚的身份随军出征。
三公之后,复有名将,比如说苟晞,他是晋怀帝一朝在东线疆域抵挡匈奴羯人的柱石,一度被怀帝引为外援制衡东海王,当时苟晞担任北军中侯,统帅禁军,失败后投奔豫州范阳王;再比如日后中流击楫的民族英雄祖逖,当时他以豫章王从事中郎的身份随军赴邺。
成王败寇,东海王那边全是朝堂显贵,成都王这边则涌现诸多乱世枭雄。比如日后建立汉政权的匈奴人刘渊,当时就在邺城担任辅国将军,督北城军事,他的儿子刘聪也在邺城,担任右积弩将军,参前锋军事;再比如成都王的帐下督公师藩、汲桑,日后纵横中原,搅得并、兖、冀三州不得安宁,他们帐下有一个羯族将军,取了个汉族名字叫石勒,日后占领北方半壁江山,建立赵政权,一度成为威胁东晋朝廷最严重的敌人。
四、潜龙惊
永安元年七月二十五,也就是荡阴之役的次日。成都王率领邺城百官早早拜服在御道两旁,诸门大开,恭迎惠帝临幸邺城。
天子卤簿隆重无比,开道的旌旗如同一片树林在移动,后面有骑兵、步兵内外数重,排着方阵缓缓而行,环卫着惠帝所乘坐的由六匹骏马拉拖的金根车,豫章王司马炽与司徒王戎等人跟随其后。
隔着数千盔甲锃亮刀锋锐利、表情严肃虔诚的护卫,人们只能远瞻龙颜,但是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惠帝望之不似人君。他神情委顿,这是受到惊吓的缘故;眼睛红肿,这是哭了一夜的后果;惠帝身上的衮服光鲜夺目,实际并不合身,幸好坐在车中所以没有被发觉,惠帝头上的远游冠细看之下有破损之处,那是在战斗中被损坏之后紧急修补而成的,远游冠没有冕旒垂下遮住脸部,所以很轻易就可以发现惠帝的脸上带着伤。
如此庄重盛大的迎驾场面是成都王的有意安排,其用意一来是炫耀武功,向天下宣告惠帝在他手中;二来是圆谎,他此前的出兵理由是救驾,要从劫驾的逆臣手中救出惠帝,如今大胜而归,若是惠帝悄无声息地现身邺城,或者现身时狼狈不堪一身血污,难免会有人发诛心之论:进邺城的究竟是当今天子,还是成都王的俘虏?为堵悠悠之口,成都王必须向天下人昭示他对惠帝的忠诚与恭谨,不能失礼。
但为了惠帝这次亮相,成都王可煞费苦心,搅得半个邺城一夜未眠。皇帝卤簿按照护卫数量与副车数量的繁简,分为天子大驾、天子法驾、天子小驾三个等级。天子大驾最为隆重繁缛,三公九卿全部出动,属车八十一乘,护卫数万人,不过“天子大驾”只有在祭祖祭天等最神圣的场合才使用,按礼此处需用“天子法驾”。法驾相对简便,东汉蔡邕描述说“法驾上所乘曰金根车,驾六马,有五时副车,皆驾四马,侍中参乘,属车三十六乘”。晋朝这方面的制度与东汉相仿。
“侍中参乘,属车三十六乘”,这些有现成的;护卫数千可以从邺城诸军里调拨;所谓“五时副车”,就是五辆安车,每辆车由四匹马拉掖,分别涂成青、赤、黄、白、黑五种颜色,按一定组合排列,邺城有现成的安车,连夜涂上颜色也可以炮制出来;难以准备的是皇帝坐的金根车,因为它不仅是一辆车那么简单,车身上还要装饰许多御用器物,当时惠帝的服御已经散落在战场上,除了身上穿戴的,其余都无从寻觅,而且御用器物都是违禁品,任何人擅自拥有、使用都是重罪,所以不可能从民间购买,赶制又来不及。
怎么办?金根车是整个卤簿的中心,总不能让皇帝坐裸车吧。成都王想起三年前惠帝曾试图给自己加九锡,自己虽然推辞未受,但是那“九锡”之物并没有带回洛阳,至今仍然躺在邺城府邸。成都王赶紧取来那九件礼器,吹去灰尘,装点在金根车上。
车的问题解决了,但还有更棘手的新问题,这个问题就是如何使惠帝穿戴整齐。皇冠在战斗中摔坏了,左右请求摘下来修补一下,惠帝很合作;龙袍沾满了血迹汗渍,左右请求脱下来洗洗干净,这次惠帝不合作了,他揪住身上的衣服,好像生怕别人来抢,一再告诉左右:“此嵇侍中血,勿浣也。”
惠帝自从到了成都王军营就一直在哭,始终没停下,此刻傻劲一发作执拗无比,任谁如何哄骗都无济于事。成都王看着哥哥垂泪抱胸一脸憨态,可笑又可气,还可哀。
正一筹莫展,有精通掌故的聪明人提醒成都王,在邺城除了司马家,还另有一个皇帝。成都王一点就通,他马上派人到陈留王府,征用天子御用衣物。
原来三十九年前晋武帝受禅之时,仿靠前辈魏文帝曹丕的作法,以对待天子的方式对待曹魏的末代皇帝曹奂。武帝封曹奂为陈留王,准许他在自己的封地继续做皇帝,行曹魏的正朔,以天子的规格进行祭祀,上书也不用称臣。曹奂此后一直居住在邺城,两年前(太安元年,公元302年)刚病死,时年五十八岁,比晋朝大部分皇帝的寿命都长,晋朝廷追谥曹奂为“魏元皇帝”。如今的陈留王是曹奂的儿子,他必定不敢再自称皇帝,但是他府上必定留有曹奂的遗物。
这个猜测马上得到证实,陈留王当即送来天子纹衣,还有装饰皇冠用的貂蝉、鹖尾等物,惠帝这才得以穿戴整齐的在邺城亮相。
成都王的精心布置最后只满足了自己的虚荣心,想借此扭转舆论的目的并没有达到。当时也好,后人也好,都认为“荡阴之役”咎在成都王,都认为惠帝是成都王的俘虏,《晋书》中将北征的军队称作“王师”,成都王与“王师”作对,自然就是叛臣。
平心而论,这件事上成都王其实有点冤,他指出御驾北征并非惠帝本意,而是受他人挟持,这确实是事实,但社会舆论其实并不关注是否符合事实,它只表达舆论传播者的情绪而已。
成都王有三个问题经不起询问:
一、如果成都王是忠臣纯臣,怎么忍心将天子的万乘之体置于枪林箭雨之中,而惠帝果然就在战斗中挨了三箭、伤了脸颊,差点丧命?
二、如果随扈北征的都是劫驾的逆臣,那该如何解释嵇绍的舍命救驾?嵇绍的血不是泼在惠帝的龙袍上,而是泼在了成都王的脸上,洗都洗不掉。嵇绍死后随即被公认为忠臣的典范,以至于成都王的盟友河间王也不得不作出姿态,要上书追赠他为司空,进爵为公;后来晋怀帝、晋元帝都先后给嵇绍追赠官爵,嵇绍最后被定爵为侯,官职为太尉,谥号为“忠穆”。四百年后,唐朝人奉旨修撰《晋书》,嵇绍的传记被列入《忠义传》,排列第一。
三、自从被立为皇太弟那天起,成都王的野心就昭然若揭,篡位自立只是时间问题,如今将北征诠释为惠帝为了自保而先下手为强,这也无不可啊。
车驾进入邺城的当天,成都王就让惠帝宣布大赦,改元,这已是当年的第三次大赦、第二次改元。改元并不是新鲜事,令人诧异的是新年号竟然叫“建武”,惠帝从洛阳来到邺城,无论诠释为被挟持也好、御驾亲征也好,都是灰头土脸的事,与“建武”两字根本扯不上关系;反倒是成都王打击了禁军俘获了惠帝,正在耀武扬威。
很明显,“建武”两字不是说惠帝建立了新的武功,而是在夸耀成都王的强盛武力,这个迹象无比清晰地透露了成都王想做皇帝,并且他已经急不可耐。
成都王已等不得惠帝回銮,到洛阳再进行禅让了,他打算撇开盟友河间王,以一己之力完成篡位。要做皇帝,首先当然是令天下归心,成都王派人去东海国,试图招回遁逃的东海王,东海王当然不会傻到自投罗网,没有应征。鞭长莫及,成都王也拿他没办法。
成都王接下来在邺城里搞整肃杀一儆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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