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人》第70章


五分钟后,罗夫站在家门口,哈利在罗夫身后的客厅里看见奥娜坐在沙发上。
“我们只是想再看看农仓的地板。”哈利说。
罗夫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侯勒姆发出刺耳的深咳声。
“请便。”罗夫说。
侯勒姆和哈利朝农仓走去,哈利感觉得到消瘦的罗夫依然站在门口看着他们。
砧板仍在原位,却不见半只鸡,农仓里没有活的鸡,也没有死的鸡。墙边倚着一把铲子,铲头颇尖,是用来铲土而不是用来铲雪的土铲。哈利朝工具板走去,板子上原本挂着小斧头的位置可以清楚看见小斧头的轮廓,令哈利联想到尸体搬离现场后留下的粉笔轮廓。
“我认为雪人回到这里,杀了第三只鸡,再把鸡血洒在地板上。雪人不能把地板翻到另一面,唯一的办法就是把地板漆成红色。”
“你刚刚在车上说过了,但我还是不懂你的意思。”
“如果你想隐藏血迹的话,不是把血迹洗掉,就是把所有的东西都漆成红色。我认为雪人想隐藏某样东西、某种线索。”
“什么样的线索?”
“某种红色的线索,这种东西一旦被未加工的木材吸收之后,就不可能洗得掉。”
“你是说血?她用更多的血来把血隐藏起来?这就是你的想法?”
哈利拿起一把扫帚,扫开砧板附近的锯木屑。他蹲了下来,感觉卡翠娜的左轮手枪在腰带内压入他的肌肤。他仔细查看地板,地板上依然有粉红色的痕迹。
“你有没有把我们在这里拍的照片带来?”哈利问道,“请你开始检查血迹最多的地方,应该是在离砧板比较远的位置,大概在这里。”
侯勒姆从袋子里拿出照片。
“我们知道血迹的上层是鸡血,”哈利说,“可以想见第一轮鲜血先洒在这里,因此有时间渗进去,被木材吸收,所以没有和过了一段时间之后才洒在上面的第二轮鲜血混在一起。我想知道的是你能不能取得第一轮鲜血的样本,也就是说,你能不能取得渗进木材里的血液样本?”
侯勒姆一脸愕然,眨了眨眼:“妈的,这问题我要怎么回答?”
“呃,”哈利说,“我只接受一个答案——可以。”
侯勒姆的回应是一长串咳嗽。
哈利缓步走回农庄,敲了敲门,罗夫走了出来。
“我同事会在这里待上一阵子,”哈利说,“你不介意他不时来这里取暖一下吧?”
“不介意,”罗夫不情愿地说,“你们现在又想挖出些什么?”
“我正想问你同样的问题,”哈利说,“我看见农仓里有一把土铲。”
“哦,那个啊,那是用来设置栅栏的。”
哈利朝外面的雪地看了一眼,只见茫茫雪地朝幽黑浓密的森林延伸而去,心想罗夫设置栅栏要围住什么?或是要将什么挡在外面?接着他就知道了答案,他在罗夫眼中看见了恐惧。
哈利朝客厅走去:“你有客人……”他的话被手机铃声打断。
是麦努斯打来的。
“我们又发现了一个。”他说。
哈利眼望森林,感觉大片雪花在他脸颊和额头上融化。
“一个什么?”他含糊地回答,尽管他已在麦努斯的口气中听出了答案。
“一个雪人。”
精神科医师夏丝迪联络上POB穆勒尼森时,穆勒尼森和克里波刑事调查部的艾斯本正要离开警局。
“卡翠娜说话了,”她说,“我想你们应该来医院了解一下她说了什么。”
32 保存槽
第二十一日
麦努斯踩在通往森林的雪地小径上,后头跟着哈利。正午刚过,天色却十分阴暗,这表示冬天即将来临。他们头上是闪动光芒的翠凡通讯塔,脚下是灯火闪烁的奥斯陆。哈利从苏里贺达村直接驱车来此,将车子停在一座空旷的大停车场里。每年春天,毕业生都会像旅鼠般聚集在这座停车场中,进行义务性的成人仪式,包括在火堆旁跳来跳去、用酒精麻醉自己、纵情于狂野的性爱。哈利的毕业庆祝会并不包含和这类狂欢者打交道,他只有两个同伴,美国摇滚歌手布鲁斯·斯普林斯廷及其歌曲《独立纪念日》(Independence Day)。那天他的大型手提音响放在诺斯特朗海滩的德国碉堡上,以刺耳的音量大声放出《独立纪念日》。
“是个散步民众发现的。”
“在森林里发现雪人会觉得有必要报警?”
“他带了一只狗,那只狗……呃……你自己看吧。”
两人穿出林间,来到一片空旷之处,一名年轻男子一看见麦努斯和哈利就直起了身,朝他们走来。
“我是失踪组的托马斯·海勒,”年轻男子说,“很高兴看见你来这里,霍勒警监。”
哈利惊讶地看了这名年轻警官一眼,见他这句话出自肺腑。
哈利面前那座小丘陵上有许多现场勘察组人员正在工作。麦努斯从红色封锁线下钻过,哈利跨了过去。地上标示了一条路径,指示人员沿这条路行走,才不会破坏其实已遭破坏的刑事鉴识证据。现场勘察组的人员看见哈利和麦努斯来到,都静静退到一旁,看着初抵现场的这两个人,仿佛一直在等待这一刻的来临,等待展示的机会到来,好看看初抵现场的人有什么反应。
“哦,靠!”麦努斯说,后退一步。
哈利只觉得头皮发冷,仿佛头部的血液一瞬间全被抽干,留下麻木无感的感觉。
重点不在于细节,因为乍看之下那名赤裸女子并未受到残暴的对待,像是希薇亚或拉夫妥那样,让他惊惧莫名的是现场的精心布置所流露出的那种冷血本质。尸体坐在两个大雪球顶端;雪球被滚到树干旁,抵着树干,两个雪球堆叠起来,宛如一个未完成的雪人。尸体倚着树干,但无法左右移动,因为尸体头部上方的一根大树干插着一根钢丝,钢丝延伸而下,在她脖子周围形成坚固的套环,弯曲弧度正好不会触碰到她的肩膀或脖子,仿佛一个套索套在她头上,正好凝止不动。她的手臂被绑在背后,眼睛嘴巴闭着,呈现出安详的神态;她看起来就好像在睡觉一样。
看见这幅情景,你几乎会相信有人出于爱心而将尸体摆成这副模样,直到赤裸、苍白肌肤上的缝线映入眼帘。那不仔细看难以看见的缝线之下,是肌肤交接之处,该处有一条极细的线,由黑色血液构成的线。
一道缝线横越她的躯干,就在乳房下方,另一道缝线横越她的颈部。无懈可击的缝线技术,哈利暗忖,看不见针孔,也没有一条线歪斜不正。
“看起来好像那种抽象艺术的鬼东西,”麦努斯说,“那是叫什么来着?”
“装置艺术。”一个声音从他背后传来。
哈利转过头。他们说得十分正确。但现场有某种东西与完美外科缝线的形象相互冲突。
“他把她切成了三块,”托马斯的声音听起来像是被人勒住脖子,“然后再组合起来。”
“他?”麦努斯质疑道。
“可能是为了运送方便吧。”托马斯说,“我想我知道死者是谁,昨天她丈夫报案说妻子失踪,现在他正在来这里的路上。”
“你为什么会认为死者就是那个失踪的女人?”
“她丈夫发现了一件衣服,上面有烧焦的痕迹,”托马斯朝尸体指去,“大概就是尸体身上缝合的位置。”
哈利将注意力放在呼吸上。他看出不完美之处在哪里了,是那个未完成的雪人,此外铁丝所扭成的绳结和角度呈锯齿状,看起来粗糙、随便、临时,仿佛这只是个原型,是一场彩排。这是未完成作品的第一张草图。还有,为什么他要将她的手绑在背后?她来到这里之前应该早就死了,这会是草图的一部分吗?他清了清喉咙。
“为什么没有人通知我这件失踪案?”
“我向我们组长报告过了,组长也汇报给总警司,”托马斯说,“我们接到的指示是保密,等进一步通知,我想这应该跟……”他对现场勘察组的人员瞥了一眼,“那个不知名的逃犯有关。”
“卡翠娜·布莱特?”麦努斯耸耸肩。
“我没听见那个名字。”一个声音从他们背后传来。
他们转过头去,只见总警司站在他们身后,双手插在军用雨衣口袋里,双腿外张,一对冷酷的蓝眼眸正在观看尸体,“这玩意儿应该出现在秋季艺术展才对吧。”
年轻警官睁大双眼看着总警司,总警司站在原地,转头望向哈利。
“我要跟你私下说几句话,警监。”
两人朝封锁线走去。
“真是一团糟,”总警司说,他面向哈利,目光却在山下的灿烂灯火中游移,“我们开过会了,所以我才得跟你私下说几句话。”
“谁开过会了?”
“那不要紧,哈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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