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面江湖》第242章


奚玉棠摇摇头,神色复杂地望了他一眼,含在嘴里的汤说什么都咽不下去,最后实在忍不住,尽数呕在了帕子上。
……越清风愣了。
越宁也愣了。
好不容易稳下气息,压下不适,奚玉棠沉默了片刻,看向越宁,“去寻你沈舅舅过来一趟。”
越宁忙不迭点头,饭也不顾得吃便冲了出去,而越清风更是彻底急了起来,见她都要寻沈七,当即慌得整个人都有些不好,“哪里不适?真气运行如何?经脉可顺?可有太初复发征兆?”
“不是太初,放心,真气也没问题,没有受内伤。”奚玉棠脸色不太好,却还是压下他的手,“先等沈七。”
没多久,沈七便被越宁一路拉着跑来,原以为奚玉棠出了什么大事,脸色都有些发白,此刻却见她好端端坐在那里,顿时大松了一口气,调整了气息,在她一旁坐下,手指搭上了她的脉。
室内一阵死寂。
沈七诊完右手换左手,好一会才停下,先从药箱里找出一粒药丸子给她服下,而后开口,“没什么大事,动了胎气,好在发现得早,孩子没事。长安来给我磨墨,我开个方子,接下来几日好生养着,切莫再动武,最好在武山住一阵子。”
果然如此……
心中猜测得到证实,奚玉棠撇撇嘴,想到自己今日竟然还在擂台上打了一天,心便有些发虚。抬头去看越清风,刚想开口求原谅,便见这位越家主愣愣地站在原地,好似还没反应过来。
长安也立在原地发呆,他虽听不懂什么叫动胎气,但听懂了‘孩子’一词,此时整个人也处于灵魂出窍状态。
父子俩一大一小如出一辙的蠢模样,看得沈七气笑。一指弹在长安脑门上,他凉凉开口,“回神!难道还要舅舅我亲自磨墨吗?”
越长安倏然回过神来,“哦哦哦,舅舅你等一下!我我我这就去!”
说着便跑向书桌。
然而刚跑出没两步,他便忽然一停,转而又回到奚玉棠身边,“娘亲,我那个,那个……我是要有弟弟或妹妹了?”
奚玉棠噗嗤笑了一声,点点头。
“耶!!!”长安高呼一声,飞速跑去磨墨去了。
而直到沈七去写方子,越清风都没有开口,一双幽深的眼睛直直望着奚玉棠,神色忽明忽暗,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奚玉棠心虚地咳了一声,道,“那个……后山一战延后?”
“呵。”越清风皮笑肉不笑。
奚玉棠干笑:“……哎,这不怪我嘛,我月事不准你又不是不知,这……我哪知道啊。”
她越说越小声,最后索性闭嘴。
就在话音落下的一瞬间,一个微凉的拥抱忽然袭来。越清风紧紧抱着眼前人不语,只能听见他心跳如擂鼓,良久才放开手,转而一把将人打横抱起来送进内室。
在床上安置好人,越清风低头捧起她的脸,毫不犹豫地吻了下去。直到两人呼吸都乱得不行,奚玉棠才听到他含糊不清的话语,“下次别这样吓我了……”
之后,没等她开口,人便忽然放开她,迅速出门找沈七去了。
两人商议了药方和接下来的事,越清风听了一肚子的注意事项,全程都不停地点头,直到沈七离开,药煎好,看着奚玉棠喝下去,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一件极为重要的事。
……他又要当爹了。
他!又要!当爹了!!
激动得想绕着武山跑十圈!
“我的女儿终于来了……”他神色激动地握着媳妇的手。
奚玉棠抽着嘴角望着这个才醒悟过来的男人,撇嘴,“你说女儿就女儿?万一……呜!”
越清风眼疾手快地捂上她的嘴,慌张开口,“不准说,上次就是你说了不是女儿,长安才出生的!”
奚玉棠:“……”
身后重新端了晚膳过来的长安少主:“……”
奚玉棠一眼就发现了他,拨开越清风的手笑道,“长安,你来说,你想要弟弟还是妹妹?”
“啊?”长安怔了怔,从莫名其妙的委屈里脱出来,“儿子觉得都……”
……都什么,他硬是没说出来,额头瞬间便见了汗。
爹!你对你儿子飙什么杀气啊你!!!
你对我动杀心了吗?!
你搞什么!!
“儿子觉得……”越长安在自家父亲玄冰一般冰凉的杀气中,艰难地开口,“……妹妹好。”
话音落,旁边的冰山顿时融化。
越清风如沐春风般笑着揉了揉儿子的头,“乖。”
长安:“……”
呜呜呜呜呜他想离家出走QAQ
第135章 番外 人生如旧
卫指挥使对江湖的记忆并不太好。
确切地说,他对【江湖】这个地方的感觉,其实和奚玉棠差不多,更多的美化存在于幻想和艳羡之中。
什么鲜衣怒马,对酒高歌,青衫仗剑,快意恩仇,对他来说,都是从未感受过的水月镜花。
他是孤儿,从小被宋季同以死士培养长大——事实上听雨阁和锦衣司里许多人都和他差不多——若非他实在太过优秀,入了宋季同的眼,正式拜师入门,恐怕早早就死了。
并非人人生来都是死士或是杀手。这种人和暗卫还有不同,暗卫至少有生的希望,而死士和杀手的命运却并不掌握在自己手里。卫寒能走出这个死圈,靠的是天赋异禀的根骨和不甘被摆弄的野心。
后者占的分量更重一些。
在宋季同还是个小小的千户时,锦衣司还掌握在国师上官泓手中,包括听雨阁也一样,两个机构一明一暗,代表了司氏王朝在江湖武林的眼和手。
卫寒只见过上官泓一面,却对这个男人印象极为深刻。根本无法想象一个仙风道骨、不染红尘的国师会是手掌大晋最为黑暗机构的掌权人,就算他每走的一步路都踩着别人的尸体,身上沾过的血能染就无数的布帛,也不会有人能将黑暗和他联系在一起。
——就像后来的奚玉岚。
这个接了上官泓衣钵的人,卫寒很早时便认识他。彼时他已进了锦衣司,穿着最最普通的锦衣司暗红劲装,而奚玉岚,不,当时他化名景玉,则是国师手下的一员,在上官泓临死前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是他代表国师出面和锦衣司人打交道的。
他甚至比卫寒更早进入听雨阁。
大约每个人生下来,老天都会安排一个宿敌给他,奚玉岚之于他就是这样。
两人年纪相仿,实力相近,一照面就免不了被人对比高低强弱。卫寒极其厌恶这样的做法,景玉也同样,然而作为当事人,他们并没有什么权力去挡住所有人的悠悠之口。
而其中最流行的一个说法,到现在卫寒都还记得,那便是“比起景玉,卫寒更像一个杀手”。
……很中肯。
确切的说,奚玉岚根本就不是杀手。
他从未接受过培养杀手和死士的残酷训练,所练的功法精妙而正统,与他生来便优于常人的根骨相得益彰,举手投足都带着大家风范,行事也光明磊落,全然不像走在暗黑之中的人。
和他卫某人真是从头到脚没一处相似。
认识道这一点,并且承认、接受这个现实,着实花费了卫寒很长时间。
年少时狂而不自知,尽管已经将所有心思都深埋,但梦回时还是会忍不住感到艳羡嫉妒。
他们相隔得犹如白天黑夜般遥远,而他即便已经习惯于在黑暗中行走,偶尔想起来,也还是会想要沐浴阳光。
而这也是随后多年里,他对奚玉棠的感觉。
随着时间推移,国师的身体越发不堪重负,锦衣司和听雨阁内部便出现了不同的声音,分家分权避无可避。然而毕竟二者盘根错节太过严重,用之后奚玉棠的话说,属于历史遗留问题,想要彻底分离,只能是痴人说梦。
卫寒身在锦衣司,自然知晓上官泓在锦衣司里也为奚玉岚留了举足轻重之职,奚玉岚当初也没反对。然而当上官泓一去世,听雨阁阁主之位压在奚玉岚身上时,他却出乎意料地主动放弃了锦衣司。
卫寒对此相当不解,但也乐见其成。
毕竟是对手。
上官泓一死,宋季同头顶再无桎梏,开始正大光明地往听雨阁内安插人手,同时也将重心放在了锦衣司,对自己身兼的副阁主之位再无兴趣。
那段时日,大约是锦衣司和听雨阁最为混乱的时期,青黄不接,内部声音众多,矛头大多指向新任的阁主。卫寒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冷眼看着他陷入困境,直到他亲自寻来,提出联手,才总算打起了一丝兴趣。
这是他们第一次联手。
或许是兔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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