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戏的城市》第38章


后信息时代的初级权力者
在这之前你不会对他们加以多少关注,因为在社会文化权力的护法使者的席位
上你看不到他们的存在。那时,占据这些席位的是我们曾经十分熟悉的人们:作家、
诗人、批评家、理论家、哲学家、社会学家等等等等,这些不同领域的专家们以擅
长的文本方式,或准确或歪曲或模糊或清晰地勾勒着时代的趋势、社会的发展、人
性的演变,他们控制着我们的精神方向引领着我们的心路历程。而他们不是在中学
的课堂上一知半解地领会着抽屉外的信息,便是全心全意地沉醉在“魂斗罗”、
“小霸王”、“超级玛莉”的游戏中。令他们痛苦不堪的是每当他们想发表一些自
己的意见或传播一些自己的感想的时候,他们总是被轻描淡写地打发了回来,退稿
纸上写着的往往是文本主义者唯我独尊的判断。
此刻,情况似乎发生了变化,我们正迎来一个电脑时代,以奔腾二代、BBS站以
及令人们凝神屏息的MODEM组合而成的这个新世界,正建立着它的信息管道,形成着
它的自我秩序,它无情地排斥了文本主义者(不管他有多少权威),它指认的只是
识别它的代码并无条件地遵从其中规则的人们(无论他是多么地稚嫩)。于是我们
发现在原先的社会文化意义上并没有被我们重视的这些人们开始不同寻常地活跃了
起来,因为对他们来说,从“魂斗罗”、“小霸王”到“BBS站”、“MODEM”本就
有着一条胡志明小道,他们在毫无文化压力的情况下,从容不迫地用新世界的语言
讲述着有关新时代的寓言。
具体而言,我们在BBS站里感受着他们常常是纷乱的思想,在那里,他们激动地
宣告、呼吁、独白,强烈地向身外的世界施加着影响,以此来证明他们的存在:我
们在网上的CHAT界面上发现着他们的闲情逸致或者说是百无聊赖,他们以自己的连
篇废话和言之人物,发泄着那种青春期的躁动和未成年人的狂热。
我们又在不期而至的E-Mail里面阅读着他们的处女作和不知梅开几度的作品,
尽管在文本主义的时代里,这些东西大概只配与字纸篓作伴,然而此刻他们却大言
不惭地对你讲述着这个城市的故事,似乎他们拥有的是巴尔扎克或者托尔斯泰的高
度,至少也和苏童、王朔之辈比肩称雄。
重要的是,他们再也不用像昔日那样被他人主宰自己言说的命运,在一个真正
属于他们的世界中,他们毫无顾忌地大声喧哗(尽管这一切并没有发出声响),百
无禁忌地自我张扬(虽说那内容并无多少出奇之处),他们真正瓦解了传统文化的
城墙,颠覆了文本主义的基座,他们如同古代中国的王莽一样,自己坐上了护法使
者的王座。
但是,我想不应该过于夸大这些人在今天社会中的地位和作用,不管怎么说,
他们虽说拥有了超前的信息管道,但这些管道在今日社会中占据的地位毕竟有限;
他们虽说在自己的界面里进行了传播,但传播的内容也无法广泛地影响人民,更不
用说在这个社会里去做一个精神意义上的引路人了。说到底,他们此刻处于的是非
主流的状态,他们只是信息时代的初级权力者。在下一个十年里,他们会发生一些
更重要的变化,那将比较彻底地改变我们社会的文化面貌,这是毋庸置疑的。然而,
又有什么理由因此就认定这样的一幅情景是人们所渴望的呢:时代趋势由这些被叫
作网虫的人们来解释……
后信息时代的别有用心者
如果我们是真实的话,那么我们不会不承认这样一个事实,那就是在今天的社
会里晃荡着许多别有用心者,他们对一个所谓的“后信息时代”的鼓吹和描述,不
仅脱离了我们今天的现实,而且还对这个现实作了严重的歪曲。
首先,我们是否真的生活在一个后信息时代里?
不错,我们社会中的一部分男女在他们的屋子里放上了奔腾电脑,较少的人们
开始阅读起尼葛洛庞蒂的《数字化生存》,更少的人们则通过MODEM进入了国际互联
网络……但是,所有这些变化并不能说明我们的整个社会已经进入了后信息时代。
原因十分简单,以社会中整个人群作为标尺的话,那么,上述的人们就显得十分单
薄,他们对电子文化的了解绝对代表不了他们之外的更庞大的人们,更庞大的人们
其实还是十分地陌生或者说十分地无知于电脑、网络和信息化时代,因此,这些在
人群中显得相当孤立的网虫代表的只能是狂热的自己,虽说这种代表自有深刻的意
义。
不错,在美国有将近六千万人民进入了INTER,还是在美国,比尔·盖茨先
生和他的几乎无所不能的微软公司正一次次地刷新着电脑软件的记录,而挑战性极
强的电脑黑客们因了他们的越轨举动成了世界媒体关注的焦点,这所有的一切都说
明了美国或者说西方世界的大部分确实已跨进了后信息时代,然而它同样不能被用
来证明我们和他们之间的同构,甚至不能被用来证明我们和他们之间的联系。愿因
十分简单:美国不是中国。这就如同当上海拥有了浦东陆家嘴地区的一百幢摩天大
楼并不等于上海就和纽约或者美国扯平。
别有用心者有意无意地忽视着这一切。他们首先对在中国最大的城市里所发生
的情形进行夸张,他们将一小撮网虫所干的事情夸大成所有上海人正在干的事情,
仿佛一千三百万上海人都在网络上忙得不亦乐乎;其次,他们虚构着上海之外地区
的情况,他们将上海“安放”到了中国的任何一个地方,仿佛西双版纳的一个苗族
姑娘也像上海网虫一样正在田头上打开着MODEM看看世界在这一天里发生了何许变化。
与此同时,他们渲染着城外所发生的情形,不断地歪曲着麦克卢汉关于地球村的判
断,仿佛上海浦东三林塘的王阿根同志每天清晨上和纽约哈兹姆地区的罗伯逊先生
以E—MAIL的方式互致平安,而崇明岛的李阿香同志也和坦桑尼亚的古图木先生以C
hAT的方式谈情说爱。
别有用心者是一个很宽泛的概念,他们中有着一张张不同的脸孔,面孔背后有
着各不相同的心理。但最令我们印象深刻的是那些叫做lSP(也即电脑网络服务商)
的同志们。出于希望每一个男女都来认识他们的网络,进而加入这个网络这样一种
虽不崇高但也可以理解的原因,lSP的同志们就必须不断地制造有关INTER的种种
神恬,反复强调电脑这个玩意儿和每个男女生活方式的关系,持续地述说后信息时
代到来的伟大意义。对他们来说,一个被神化被虚构的后信息时代存在的重要意义
在于它能够决定他们自身的生存。
其实,我们并不拒绝电脑、网络、信息以及电于文化的说法,我们亦以同样浓
厚的兴趣关注着在地球的另一边上发生的有关未来时代的变化,我们知道,这一切
并不被我们的个人好恶所左右,它的到来是无可避免的。问题在于我们必须十分警
惕某此别有用心者,警惕他们出于个人或者小集团利益的说法和做法,在他们富于
蛊惑性的鼓吹背后,他们渴望膨胀自己的口袋和口袋中的存款外他们使得一个与我
们尽管有着不少距离但真实地存在着的后信息时代变得面目全非以致谬误百出。
你还能给我什么
与试图用物质堆砌来营造今日贵族的人们一样,另一些人们也在今日生活中存
在着一种梦想,说得更严厉一点是一种妄想,那就是企图用不同档次的悬赏来造就
他们的下一代。
这种悬赏的手段在每次考试前使用得尤其频繁,具体而言,它们表现为一次上
海近郊的远足;一台世嘉公司出品的三十二位立体游戏机;一套世界级品牌(其实
也不过是南方某地加工而成)的运动服。自然,对这些东西作出选择的前提在于他
们孩千考试成绩的高低上下。
我想,我们民族文化传统中的部分内容就这样被令人不安地继承了一下来:重
赏之下必有勇夫。和他们的某些先人一样,在信奉高额悬赏与出类拔萃成绩之间自
有逻辑关系的人们眼里,悬赏成了他们的孩子投入考场的唯一动力,它也是他们的
孩子成绩得以提升的唯一力量。
这些人们也许确实触摸到了人性中的普遍弱点,也许确实直觉到了人类有史以
来存在的共同弊病,只是他们过于绝对因而过于荒谬,因为无数的事实已经证明了
这一点:用物质造就的常常并不是社会生活中的精英,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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