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戏的城市》第59章


仔细地想一下,我们便会发现,多年以前对迷你裙的压迫里有着主流文化对青
春文化的恐惧,对生命、本能、性感和激情的恐惧。那时,主流文化认为,社会的
力量全在于中老年人的那双饱经风霜的手,不屑于未经理论、教条整理过的真实生
活,用“邪恶”、“猥亵”、“卑污”等等词语来定义青春文化,以致于身穿超短
裙(今天叫做迷你裙)的女孩行走于大街时,她们的双腿上全被打上了肉眼看不见
的“红字”,她们在各自的单位里则被视为一种可疑而不祥的怪物,因为她们竟敢
去做这样下流的实验。
于是,在七十年代初这个特定的历史时期里所产生的超短裙物象背后潜伏着真
正的革命性要求,而在女孩那截暴露的大腿上也频频发出着人性的呻吟。
而今这种革命性正在荡然无存。
换言之,当文化禁忌之墙被推倒之后,我们看见了性感文化的过分泛滥。
在大街小巷间,更准确点说是在上海的娱乐空间内——巴黎春天的香榭丽舍咖
啡馆、通通迪斯科舞厅或金色年代的包房——你都会看见七十年代末期出生的女孩
正在暖昧的灯光中展示着她们那一条风情万种的超短裙。她们的自信是不言而喻的,
充满了活力(也许是紊乱的活力)的年轻生命,无法抑制的青春期冲动,在配比正
确的营养之后产生的比例完美的大腿,以及使她们变得舒展、自在的社会文化背景,
这文化背景揭示着我们,在九十年代末期的上海我们熟悉了众多的康乐总会对这个
时代的肉身的温情承诺,也提醒着我们看见了黛安芬、柏利安、姻登峰之类的物品
对这个城市的肉身的有力关怀。舒适堡中发生的一切正演变成上海新的传奇,健身
房里开展的一切正成为城市新生活篇章,肉身是我们生活中最大的主题,性感泛滥
在我们的眼帘之中。
当人摆脱了神的统治以后,人自己坐上了神的王座,这堪称是时代的一大巨变,
但这种巨变中包含着足够的危险性,如果人在自我崇拜上走得过头的话,那么,他
的平庸无奇、愚蠢不堪将充分地暴露出来。因此,我想,我们首先有充分的理由祝
福那些身穿迷你裙的女孩,我们承认她们修长的双腿踏出了真实人性的足印,但我
们同样有充分的理由向她们说上这么一句:当我们拥有了自由地表达性感的权利时,
这还不是“自由”真正的全部的内涵,自由的内涵应该表达为身体和心灵的双重解
放。
凉拖鞋:""97之夏的时尚突围
一轮新的时尚追逐正在上海、北京、广州依次展开,这一轮时尚追逐猎取的对
象是做工精致与质地粗劣的拖鞋,穿着这些拖鞋的自然是城市中对时尚有着偏执狂
般激情的女人们。
在上海,这些时尚追逐者基本上可以划分为两个阵营:
第一个阵营是城市时尚的前卫主义者,她们成分复杂、阶层不一,但都清一色
地漂亮和性感,因而魅力十足。在这个夏季的白昼和夜晚,她们穿着售价四五百元
左右的做工相当精致的拖鞋(它们中不乏真皮的材质),姿态优雅地出入于太平洋
百货、友谊商城、伊势丹等等一流的空间,她们也常常风度可人地落座于巴黎春天、
曼克顿的咖啡屋中,在所有这些处所里你都会看见那一双双涂着红色、银色、玫瑰
色指甲油并被款式干姿百态的拖鞋所呵护的纤脚,它们闪烁着这个夏季时尚的眩目
光芒。
另一个阵营是进入城市的异乡人,她们多半来自上海周边的省分,少部分来自
广东的东莞、福建的惠州和长春的斯大林大街,她们身材的矫好、脸庞的出色是不
容置疑的,从纯生物学的角度来说,她们中有不少人达到寻常上海人无法企及的高
度,但一般而言,她们所受的教育不高,在趣味上不免就打了一些折扣;另一方面,
她们进入这座城市的历史太短,无论是自力更生的积累财富与借助某一个男人的臂
力来开掘金矿都没有太大的成就。因而她们所穿的拖鞋常常选用的是复合皮材质,
更有甚者,穿的干脆是塑料拖鞋,那价位徘徊在50元至100元之间。
两个阵营在这个夏季同时进行了时尚突围,她们穿着优质和劣质的拖鞋满世界
转悠、满大街乱穿,那“啪哒”、“啪哒”的声响敲打着上海的柏油马路、大理石
地坪,这架势将“巴黎春天”当成了家乡的盟洗室,将上海的地铁站当成了家乡的
打谷场。她们颠覆了拖鞋在传统文化中的角色,让其在今日生活中担当起了另一重
任。
上海、北京、广州等地的时尚突围者其实是另一种文化的摹仿者,因为穿着时
尚拖鞋在大街腾挪的现象可以溯源于日本、香港和台湾等地。我们的时尚突围者踢
的是时尚球场上的后卫位置。
但相对于时尚更有意思的是她们的心理,那种将生活看成一场游戏、将人生比
作一次娱乐的心理。我想,在她们的内心深处,一定是越来越不在乎社会的清戒规
律、时代的繁文褥节,更不会去思索神圣一词的真正含义。对她们而言,生活里最
重要的东西也就是随意而放松,还有什么比得上在一个阳光凶猛的上午或下午,穿
着拖鞋在“巴黎春天”、徐家汇地铁站晃晃悠悠更惬意的事情呢?
于是,我们看到了一大街穿着拖鞋的女人,于是,我们发现了’97之夏的时尚
突围者;于是,我们感觉到这个时代与以前真的很不一样,在军跑鞋、耐克跑鞋、
老人头皮鞋之后,我们有幸目击着这一双双肆无忌惮的拖鞋。
染钱加色乳:亚细亚背后的欧罗巴企图
在上海最豪华的宾馆之一的花园饭店的二楼,五星级水准的会议厅里正出演着
来自法国某化妆品公司的一次生活轻喜剧:只用了二十分钟的时间,一个够得上英
俊、潇洒的上海男性模特儿的头上起了一次革命性的变化,黑色成了完全的橙色,
他的微笑在我看来也带上了多彩的意味。
强调这一场景的原因在于这次彩色革命的推动者据说是世界上最为著名的化妆
品集团公司(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我有意省略了它的称谓和它的品牌),而坐
在台下全神贯注着台上彩色革命的是来自中国各地的媒体人员。
一种传播方式便这样形成:先由上海俊男作出富有蛊惑性的彩色染发的实验,
紧随其后的是各方媒体的不加分辨的传播(他们常常是这样运作的),最后则是遍
布于大街小巷的头上一派五光十色的男女,这个时代的多彩多姿便这样呈现而出,
在这背后则是西方商业集团的良苦用心。
早在一年以前,我便以“染红头发的女人”和“染白头发的女人”两文对彩染
这一城市时尚作出了反应,那时,我便认为在这一时尚背后包含的是第三世界人民
对第二世界、第一世界文化的无可奈何的膜拜与迷恋。今天,我发现,我在一年之
前的判断由于西方商业集团对亚洲这一地区的大规模入侵而获得了新的佐证。在为
亚洲人民的个性(是西方商业集团认为的个性)、在亚洲人民的开放心态(当然也
是西方商业集团认为的开放心态)等等的幌子下,西方商业集团的巨大利益得到了
切实的保证,这个集团是怀着多么喜悦的心情看待着亚洲大陆的大片空白,并以同
样喜悦的心情期待着这片空白即将布满染着他们的化工厂生产的染浅发乳、染浅加
色乳头发的人们。他们由此而在每次新闻发布会上都如此地说着:现在,在新加坡、
泰国、韩国、日本、马来西亚之后,中国也加入了染发的时尚中,他们的年轻一代
的生活因而变得绚丽多彩。
迄今为止,我还没有看到这些世界著名的化妆品公司在进入中国市场后的所作
所为具有充分的说服力:他们为何要让亚洲人民去获得这样一种生活方式?这种时
尚和亚洲人民的文化传统在多大的程度上是和谐一致的?除了他们的商业利润他们
还能找出更人性从而也更好的理由吗?
在一个世纪以前,我们曾经听说过这样的一种解释(以所谓的西方文明传播者
的名义),而在三四个世纪以前,我们是看见过他们的身体力行的(以不屈不挠的
利玛窦的名义),而最后,有必要说明一下的是我并不在一般的意义上去反对生活
中所包含的变化,正是西方的视听技术使我们有了家庭影院,也是西方的酿造技术
使我们拥有了多样的口感,但若有人要改变我们的发色,我们有理由要求得到解释,
原因十分简单,改变发色便是改变种群的特征。否此,我们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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