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的另一半》第20章


部被硫酸毁容或鼻子被砍掉的女人来向她求助时(砍掉鼻子是“不安分”或“水性杨花”的女人所遭受的传统惩罚),穆赫塔尔就给她们安排整形手术。
慢慢地,穆赫塔尔自己也在改变。她学习了巴基斯坦官方语言乌尔都语,现在已经能够流利地表达。我们初次拜访米尔瓦拉村时,她每次踏出家门都要请示父亲或大哥;但是当她招待大使时,就没办法维持这样的程序,于是她开始自行出去。当时这让她大哥非常不满(她父亲及弟弟很钦佩她,所以并不阻拦她),于是对全家人施压。一度,大哥语出威胁,表示她如果不听话就要把她杀掉。然而,大哥的威吓阻止不了那些来到他们家门前向穆赫塔尔求援的落魄女人,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们吃掉了家里的食物、霸占了屋外厕所。大哥后来软化下来,他也被这些访客的故事触动了。虽然不太情愿,他也承认妹妹所做的事非常了不起,而时代也在改变。
穆赫塔尔以前总是把脸部和头发全部包住,只留一条细缝给眼睛。在美国接受表彰的宴会上,男性已事先获知不要跟她握手、拥抱,或是亲她的脸颊(这是最可耻的)。但是大约一年之后,穆赫塔尔不再那么在意她的头巾,而且开始与男人握手了。信仰对她来说依然非常重要,但是她发现即便解下头巾,世界也不会停止运转。
穆赫塔尔的名气越来越响亮,政府开始施威打压。穆沙拉夫依然因她“丢尽了巴基斯坦的脸”而愤愤不平,情报机构不断找她本人及其支持者的麻烦。法院还以明显莫须有的罪名向穆赫塔尔的一个兄弟发出了逮捕令。“有一阵子,巴基斯坦政府不给我们发签证,就因为我们拥护穆赫塔尔,跟她很亲近。情报组织在乌尔都语报纸上发文章,指控穆赫塔尔挥霍无度(完全没有这回事),说她是印度人及尼可的走狗,帮助外人危害巴基斯坦。一些上流阶层的巴基斯坦人原本同情穆赫塔尔,但现在则对她嗤之以鼻,认为她是没文化的乡下人,根本不配得到国外的礼遇。他们全然接受了加诸她身上的诽谤,认为她嗜钱如命又爱出风头,呼吁我们不要把焦点放在她身上,而应该去关注城市医生和律师。”“穆赫塔尔是出于善意没错,但她只是个乡下人,”一名巴基斯坦人不屑地跟我们说道。这些诽谤都让穆赫塔尔深感挫折。
“我的生死由真主掌握,”她之前也说过类似的话,“这点我能坦然接受,但是政府为什么一直把我当骗子和犯人?”
“这是我第一次觉得政府计划要置我于死地。”穆赫塔尔补充道。她说这计划就是要杀害或囚禁她,或是通过假造绯闻让她身败名裂。
果不其然,后来一名高级警官警告她,要是不合作政府就会以通奸罪囚禁她。通奸?每天晚上,都会有十几名妇女在穆赫塔尔卧室的地板上跟她一起打地铺(她把床位让给了同事娜馨·阿克塔)。总统穆沙拉夫甚至通过一名高层幕僚向巴裔美国人阿姆娜·布塔尔发布警告:穆赫塔尔在美国要小心舌头,因为巴基斯坦政府可以雇用当地流氓杀她灭口,而且会弄得像是拦路抢劫案。布塔尔是一名勇气可嘉的内科医生,她打算陪同穆赫塔尔访问纽约,并把这则警告转述给了我们。
娜馨跟我们表示:“我要你们知道,不管我们是怎么死的,就算看起来像意外,真相也绝非如此。所以要是我们死于火车或公车意外事故,或是火灾,请告诉世界那其实不是意外。”
穆赫塔尔的勇气发挥了影响力,她本身的存在也表明:伟大的社会企业家不只来自有钱有势的阶层。以前,巴基斯坦的乡间因为没有遏制之道而常发生强暴事件,但是穆赫塔尔改变了传统模式,妇女开始反击和报警。
穆赫塔尔在她的学校里。
(拍摄:尼可拉斯)
2007年,类似穆赫塔尔的案例又一次发生在哈比拉巴诺村。一名年轻男子与出身高阶世家的女友私奔,为此惹怒了女方家庭。于是高阶族会决议,把这一仇恨报复在该年轻男子16岁的堂妹赛玛身上。11个男人绑架了赛玛,让她全身赤裸地在村子里游街示众,然后议会一声令下,两名男子强暴了她。
受到穆赫塔尔的启发,赛玛没有走上自杀的不归路,而是由家人提起诉讼。赛玛接受了医疗检查,结果证实她遭到强暴,救援团体纷纷声援。在一场当街抗议之后,当局解雇了两名警官,逮捕了五个阶层较低的嫌疑犯。虽然正义并没有完全得到伸张,但这的确是一大进步。强暴穷人家的女孩不再是毫无风险的消遣,因此旁遮普省南部的强暴事件似乎大幅减少了。虽然没有数据可以证明,不过各个村庄的居民纷纷表示,以前很普遍的强暴事件现在很少见了。
穆赫塔尔也激励其他人推动改变,复制她的模式。法鲁克·利迦瑞是个身形彪悍的警察,会说英文,常在巴基斯坦最危险的地区执勤。我们在他管辖的派出所里跟他进行了一番长谈,他谈到用恐惧作为统治手法,谈到如何毒打嫌犯好逼其招供。在他眼里,只有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后来他被派到米尔瓦拉村,担任看管穆赫塔尔的高级警官。穆赫塔尔本人以及她对贫困无依人群的奉献令他大为震撼。
“这是一种灵魂上的触动,”他回忆道,“看到穆赫塔尔女士出国受访,看她创办学校和收容所,我心里非常高兴。”上级命令法鲁克监视并骚扰穆赫塔尔,深受感召的他渐感不安。当他们指责法鲁克袒护穆赫塔尔时,他向上级讲述了她的伟大事业。没多久,他突然被调到偏远的派出所。法鲁克继续公开谴责政府对穆赫塔尔的迫害,我们问他为何甘愿冒着丢了铁饭碗的风险,也要为一名本该被他责罚的女子出声辩护。“我一直是个坏警察,”他说,“对坏人使坏是应该的,但我以前真的不是好人。有一天我想,这辈子我曾做过任何好事吗?现在真主给我这个机会做点好事。穆赫塔尔女士在帮助别人,我也必须帮助她,我也必须做些好事。因此,我情愿冒着事业和生命的危险来支持穆赫塔尔女士。”
法鲁克表示,现在他的人事考评非常差,他的警察生涯实际上已经结束了。他担心有一天自己会遭到谋杀。但是看到穆赫塔尔,他找到了新的生命目标:保护村里的贫穷妇女,为她们出声抗议。
穆沙拉夫政府于2008年垮台后,笼罩在穆赫塔尔事业上的乌云散开了。情报机构开始转而监视恐怖分子。穆赫塔尔带我们参观附近的村庄时,巴基斯坦间谍不再尾随着我们。政府不再骚扰她,危险稍微缓和,这使得穆赫塔尔能够扩展自己的活动。2009年,穆赫塔尔嫁给一名向她求婚已久的警察。她是警察的二太太,这让穆赫塔尔成为女权运动的奇特标志——不过,婚事是在大太太说服穆赫塔尔后才进行的。这是她非凡生命里奇特的另一章。这名在小村庄长大从未受过教育的妇女,曾经挺身反抗该国总统及陆军参谋长,在忍受了多年来持续不断的威胁和骚扰之后,她成为最后的胜利者。她通过非凡的勇气及远见,把一个受害牺牲的悲惨故事变成了一则激励人心的醒世寓言。
第五章 『荣誉』之耻
人若娶妻,与她同房之后厌恶她、信口说她、将丑名加在她身上,说:“我娶了这女子,与她同房,见她没有贞洁的凭据。”女子的父母就要把那(夫妻同床的)布铺在本城的长老面前。但若女子果真没有贞洁的凭据,就要将女子带到她父母家的门口,本城的人要用石头将她打死。
——《申命记》22章第13~21节
在人们以上帝之名所做的一切事当中,女孩因为在新婚之夜没有见红而被杀害,是最为残酷的一种。然而,处女膜(脆弱、不容易看见、毫无意义)依然是世界上许多宗教及社会所崇拜的象征物,是象征荣誉的幻影。不管黄金售价多高,处女膜远比黄金贵重,常常比一条人命更有价值。
处女崇拜在古典文化中特别普遍。不只《圣经》表示女方要是没在新婚之夜见红,就应该用石头将她砸死,就连古代雅典的伟大立法者梭伦(Solon)也如此规定:除了在结婚前失贞的妇女,雅典人都不能被贩卖为奴隶。中国宋代理学家程颐也曾说过:“饿死事小,失节事大。”
现在,这种残酷的观念在世界大多数地区已经消失,但是依然存在于中东。而强调妇女贞操,正是当今妇女遭受暴力的主因。有时候它以强暴的形式呈现,因为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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