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法崩了对谁都没好处》第94章


马含光对照册子上的字句,目不转睛:“你可知这本绡册所载何事?”问后却又自答:“她死而复生后第一件事就是来找我,而我对她做过什么,就连我自己都记不清了……若不是还有这笔笔记账,我大概也不知自己打过她那么多回。你知我为何打她么,因为我不舒心,我看这世上的每一人都不舒心,凭何他们活着,而师姐就要命丧黄泉?所以如果有最温柔的办法能够催促一人成长,我就要去选那最刻薄的,我用尽种种最残忍的方法去对待这世上最爱我之人,你问我此刻想要什么,我只想替她报仇。”
“可是……”崔楚道,“可是她势必要知道所有真相,才能明白自己向谁报仇,又是否该报仇?当年九华掌门与左护法勾结,你明明就是整件事中最无辜的一个,总不能把事实瞒她一辈子?”
马含光摇头:“你不了解她的为人,我师姐是个恩怨分明之人,如果她得知当年真相,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为我在江湖上正名。正名?廖老宫主之死,不也有人重揭旧事,但是真相何在?你我都懂,只有真正掌握话语权的人才有资格谈真相,更何况是那么多年前微不足道的一桩往事。与我将九华灭门的事实相比,哪怕有真凭实据,中原武林也不会有一人一派愿听我的正名。所以你是要她循我昔日途径,借助万极向整个武林宣战,令诸派臣服,再令他们所有人不得不聆听真相?那么她此刻的守正诛恶之举不全成了笑话?所以我不会让她选的,那会悖了她的本意。”
崔楚听这人平平静静道出心声,并非什么惊世之言,却令她后颈生出森森凉意。
“那你想——?”
“决裂。”马含光答得直接,也一并阖了绡册,“她想灭万极,就来灭我手上的万极;她想重归正道,就带着那些洗心革面的弟子重立门户,重建万极宫。”
崔楚大惊:“你要将万极一分为二?!难怪你根本不怕被她所恨,你要决裂,就要叛宫,到时候万极两股势力反目成仇,无论是她还是中原正派,所有人的矛头都会指向你。而她如果能将你除去,便是替武林除害,便能替劫后余生的万极正名,马含光,你是想死在她手上么?!”
对方略略一笑:“我本就是万恶之首,杀我,是最快的证道之途。到时,师姐心心念念的覆灭万极,也就能够愿望成真。”
“可是她总有一日会得知真相的,若她得知你为他所做一切,又怎可能好过?!”
“那就不必让她知道。”马含光面容冷淡至极,侧眸望向崔楚,“崔祭司不会出卖我吧,毕竟我如此信任你。”
崔楚摇头:“可以你此刻境地,根本就不可能做到。”
“这正是我要请你帮忙之处。”马含光舒了口气,抑止头痛,从桌下的夹层中拿出一卷牛皮,“第一,帮我解除金针;第二,牛皮上所记是我对于摄元功第十重心法的推演,你替我看看,还有何处不足。”
崔楚震惊地望向那皮纸上的蝇头小字,一连的震撼,已令她面色惨白:“你疯了?!摄元功是廖家绝学,没有其心法原本,根本就不可能靠你一人推演掌握关窍。你肆意胡为,只会走火入魔!”
“我推演了三月,就算入魔,也会等我成为天下无敌之后。更何况,不是还有你?”
“马含光……”崔楚苦笑,“就连廖宫主都被你所骗,你连日做这落魄姿态,令她对你不存希望更不存戒备,甚至连这武王殿外的暗卫都早已撤去。你好狠,你对自己,何等心狠。”
“替我看看吧。”对方毫不在意地将牛皮推去崔楚一侧,“不过丑话在前,如果你敢把此事泄露一字给廖菡枝,我会将你猗傩峰屠得一干二净,绝不食言。”
……
那日,待崔楚走出武王殿,并未老实回她的猗傩峰,而是拐个弯去了出云岫的嶙峭殿。
伍雀磬还在稀奇,但那平日不管俗事的首祭司并非来见宫主,却是去为治疗杨师姐的旧疾。
伍雀磬一时也未放在心上,更不知自己的侧殿内,从来不苟言笑的崔祭司拼命摇着杨师姐哀求:“……求求你记起来吧,难道你真忍心见他二人走至如此?那人已经疯了,只有你能说出当年真相,能帮马含光的就只剩你了……”
再之后某夜,伍雀磬睡时忽听杨师姐于梦中尖叫,她奔去安抚,听到那人惊魂未定、却目光清明地道出了一桩陈年旧案。
武王殿,气喘吁吁的廖宫主一脚破开寝殿殿门。
马含光手握绡册,转头去看,见一人泪流满面,灯火之外,垂泪相望。
☆、第90章 七日
马含光由那火光昏然的殿深处站了起来,很瘦很高的身量,长发未束,披了件单衣,此刻并非他最清醒的时刻,面目青惨且沉静地与殿外之人对视,脑中有千万道反复不绝的告诫:算了吧……却仍旧看似寻常地收了手中物件,径直朝殿门前走来。
伍雀磬人在夜风里,发丝被吹拂得招摇且柔媚,啪啪掉着眼泪,氤氲了那双剪水秋瞳,她几乎要看不清他的脸,拼着命去迎视那双渐近的眼,那对眼底没有任何一丝光亮的瞳孔,苍凉骇人得黑。
一双冰凉的手适时扶上她的肩,问话很沉,夹杂酒气:“怎么了?”
伍雀磬一大颗圆滚的泪珠当即就被问了出来,马含光蹙眉,像是犹豫了,但又像没有丝毫停顿地,伸手将她抱入怀中。
紧紧将人拥了一下,放松力道后仍旧略有沙哑且低沉地于她耳侧问:“怎么了?”
伍雀磬于如此包容的问话下泣不成声,这么个冰冷又硌人的胸膛半点也不能令她感到释怀,反倒心口霍霍地疼,她用力将人回抱住,重重喘息,哭诉:“你怎么能这么对我呢……马含光,你怎么能忍心不告诉我呢……”
环住她的气息略略一滞,马含光垂眸敛了瞳色,低道:“你还想问分坛之事?但你此刻遇上不如意就跑来与我哭,日后呢,哪里出了乱子哪里需你主持,哭有用么?”
伍雀磬哭声顿住,万没想到这人能将话题岔到这般不相干的事上,但也对,反倒提醒了她,她把头、脸、眼泪、鼻涕蹭在他的衣襟前,虽然不知马含光为何连这么天大的事都敢瞒她,但她知道他倔就够了。
当他还是个头发枯黄半大不小的孩子,她就知道他是吃软不吃硬的死性子。伍雀磬自诩是老道的师姐,不把马含光隐瞒当年真相的动机揭开,再多追问逼迫也无异于隔靴搔痒。
她得弄清为什么,他想做什么,明明哭着求她原谅,却漏掉了这么关键的一茬,他在怕什么?
吸气平复了心绪,她更为用力地抱紧他,应和:“是啊,分坛出了乱子,我就是来找你哭的,你不哄哄我么?”
马含光听她话音已变了正常,把人从身上扒下来,转身往殿内走,让她跟进来,门外站着哭,侍卫瞧见哪还有半分宫主的架势。
他没能把话说完,伍雀磬追过来,从身后搂住他的腰,像狗皮膏药一般,令他全身僵硬且难以喘息,一时站定了。
“本宫主想过了,与其挑七百个差强人意的侍婢挑瞎了眼,倒不如由本座亲身上阵。马护法之前的提议还算数吧,七晚,一晚一座分坛,你不会骗我吧?”
马含光半晌无话,伍雀磬下巴尖顶他的背,抬高眼,看他青丝流泻的后脑勺。“你不会骗我吧?”
“我不会骗你。”身前人一字字低沉地应了,伍雀磬由哭转笑,脸颊贴着他的背,闭眼时才用力把眼角的那滴泪挤落。
马含光垂目看腰间紧紧扣住自己的皓腕,仍旧沉静地、一字一句道:“但你要想清楚,拿自己交换,且是与我此种令你深恶痛绝之人,无论所为何事,究竟值不值得?”
“想清楚了,值,现在开始吧。”
她从他面前走过去,马含光还是眉头深锁的模样,闻言怔住,情绪思路都未能跟上。
伍雀磬转了个圈,回头,淡紫裙裾于脚边旋了个花式,像花蕾绽放,她立在不远处,娇丽笑着问:“开始之后做什么?”
马含光面无表情,终迈步上前,擦肩时一把捉了她手腕,将人拖到床前放手,又低头捋了捋那并无褶皱的绸面被褥:“新换的。”俯首时长发纷垂身前,遮了他面色。
“睡吧。”他将伍雀磬安置了,落下帐幔,自己则去了殿角的桌前落座。
桌面列着一排白瓷酒壶,全是廖大公子曾私藏地宫的佳酿,几乎下意识地,马含光伸手取酒——“嗜酒伤身,多饮无益。”
伍雀磬神出鬼没,马含光抓着酒壶的手略略一紧,继而便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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