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轴(时间三部曲之二-出书版)》出书版)-第47章


落尘里生出畸形怪物,有一些他从窗户就可以看到。路上过去十几米的地方,就在阿拉伯商业区沦为一大片杂乱的露天市场和茶铺子的迷宫那里,一条像排水管那么大的绿色管子扭动着,像是受到强风吹袭而滚到街上,挡住街道。
他心里再次播放丽丝最后那通电话。她现在在哪里?就连西蒙和维尔都无法答复这个问题。她跟着那些孤僻的第四年期人逃走了,做了自己那疯狂同情心的受害人。自由啦,也许吧,以这个词某种令人讨厌的意义而言。她还没有碎裂。还没有坠落到地上,像某座古老机器那样。
这次清理落尘比第一次费时要久。由于已经发生两次了,于是电视上的人就问了一个比较悲观的问题:这种事就到此为止了,或是它还会再发生?落尘的结果会不会循某种指数型曲线,一次比一次更奇特、也带来更大灾难,直到麦哲伦港掩埋在一大堆看起来像是巨大的儿童玩具下?
一部分的布莱恩想否认这种可能,而另一部分却又喜欢这种可能。毕竟这里是外星球,我们竟这么轻易相信,认为可以不受干扰地住下来,过我们的生活,就像它是第二个地球一样。
市政当局仍然像蚂蚁一样有条不紊地把残余物清除了,重新建立起他们的通讯线路。布莱恩再也无法逃避了。他从公寓开车沿着脏污的大道到美国区,来到领事馆大楼的遗传安全部「麦哲伦港分部」办公室。
他走过他的办公室,到了直属上司的办公室门口。布莱恩的直属上司是领事特使,名叫赖瑞·狄森豪,是个五十五岁、一心想成功的专业人士。他剃个光头,眼睛颜色十分漂亮,像是用蜡笔画出来的。狄森豪抬头看看布莱恩,微微一笑。「很高兴看到你回来,布莱恩。」
终于回来了。浪子回头。布莱恩从外套口袋里拿出信封,丢到狄森豪一丝不苟的办公桌上。
「这是什么?」
「你看看。」
信封里有两张同样的相片,是彼得·柯区柏传给他的,布莱恩今天早上从印表机印下的多余复本。狄森豪打开信封时,立刻把眼光转开。
「老天!」狄森豪说,「老天!我看的是什么啊?」
死人,布莱恩心想。死人,通常在教堂野餐中和高雅的办公室中缺席的人。他坐下来,解释起托马斯·金恩、西蒙及维尔、沙漠里焚烧的围场,以及被人在特克·芬雷的飞机中找到的那四个倒霉的第四年期人,在逼供过程中可能受到酷刑,也可能没有。有几次狄森豪都想要打断他的话,但是布莱恩一个劲儿地说,强迫式地,滔滔不绝,挡都挡不住。
等他说完话,狄森豪张口结舌盯着他看。
「布莱恩……这真让人难过。」
这也是一种说法,布莱恩心想。
「我的意思是,哇……你明白你在这里的职位有多么低微吗?你到我这里,向我抱怨西蒙和维尔的事,可是我和他们一点关系也没有。执行委员会做的事是在公开授权以外的。你我都不是这个委员会的成员,布莱恩,这个团体也不会理解我们这种人。和一个显然跟已知的第四年期人有很深关系的女人谈感情,对你而言后果可能会更糟,我希望你能明白这一点。已经有人向我问起你了,问你的忠诚度。我可是支持你的喔,我很高兴这么做。现在你来找我,提出这些没有根据的陈述,还给我看这种……」指的是相片,「这种下流的东西。你想我要怎么办?」
「我不知道。难过,抱怨,写报告。」
「真的?你真的要我去做这些事?你知不知道那对我们两人来说代表什么意思?你认为那会有任何差别吗?你认为会有什么好结果吗?除了我们,会有任何事改变吗?」
布莱恩思索了一下。他没有反对的论证。也许狄森豪的话是对的。
他从外套里拿出第二个信封,丢到狄森豪的桌上。狄森豪立刻退缩,两手很快缩到办公桌边缘。「老天,这又是什么?」
「我的辞呈。」布莱恩说。
第二十四章
他们在巴斯提以西看到的最后一个人类,是个正要关上一座「信诺石油」加油站的胖硕女人。加油站本来已经关了,不过她又开了一段时间,让两辆车加了油。她用带有广东腔的口音对着杜瓦利博士训话,说深入沙漠中有多么不智。那里已经空无一人了,就连钻油工和油管工人、就连身上没钱但却一心希望能拿到钱的雇工,他们也都在第一次落尘以后全都往沙漠东部去了。「那里更糟了。」她说。
「什么更糟?」
「就是更糟。还有地震。」
「地震?」
「小型的地震。破坏了很多东西,那些全都得修理,等到可以安全回来的时候……如果回得来的话。」
杜瓦利博士皱着眉头。特克说:「其实我们是要到西岸,沙漠的另一边。」
「要去那里,这方法很笨。」这个广东女人说,而特克对这话只能点头,耸肩。
外星尘灰混杂了沙子堆积在加油站被太阳晒白了的铺板上。风从南面吹来,又热又干。一个扑上爽身粉的世界,丽丝心想。她想到特克说的西岸,沙漠的另一边。她想像海浪打在海滩上、几艘冒险的拖网渔船停泊在某个天然港口中。阵雨、苍翠、水的味道。
和这个无情的、饱受阳光摧残的地平线正好相反。
要去那里,这方法很笨。唉,没错,一点都没错。
在漫长的开车途中,苏丽安·莫埃观察艾夫兰·杜瓦利和安娜·芮布卡在男孩周遭的举动。
几乎算是男孩母亲的芮布卡太太对男孩呵护备至。杜瓦利比较不那么直接(艾沙克对他的碰触表现出退缩的样子),不过他的注意力总是会绕回到男孩身上。
杜瓦利是个偶像崇拜者,苏丽安心想。他崇拜丑怪畸形的东西。他相信艾沙克拥有某把钥匙:不是「与假想智慧生物沟通」,他早就放弃这个干净利落又直接的目标了。他要认知的跃进、要与一种塑造凡俗和天国世界的浩瀚力量亲近。杜瓦利要艾沙克做一个神,或至少是被神触碰过的人,而他希望再去触摸他袍子的边缘,借以获得启发。
苏丽安心想:我呢?我对艾沙克有什么希求?她原本想要阻止他出生,最重要的是,她就是为了要防止这种悲剧,才离开纽约的火星大使馆。她让自己在地球第四年期团体中成为一个阴沉而经常不受欢迎的人,一方面靠他们的慈悲过日子,一方面又要责怪他们的骄傲。不要崇拜假想智慧生物,他们不是神。不要企图为假想智慧生物和人类间的分界搭起桥梁,这道鸿沟是无法用桥梁跨过的。我们知道,我们试过了,我们也失败了。在这个过程中,我们犯下的错误堪称罪孽。我们为了自己的目的,塑造出一个人类生命,而到头来造成的却只有痛苦、只有死亡。
她在地球的漫游中有两次事先阻止了这种计划。当时有两个与世隔绝的第四年期团体(一个在佛蒙特、一个在丹麦乡下),试图创造出杂种小孩。在这两次里,苏丽安都惊动了更多的保守派第四年期人,发挥了他们赋予她的火星第四年期人的道德压力,成功避免了悲剧发生。在这里她却失败了。她晚了十二年。
但是她却坚持要在无疑是这个孩子最后一趟的旅行中陪伴他。她明明就可以走开,继续在别处的工作。为什么要留下来?她猜想,自己会不会也像杜瓦利博士一样,容易受到「接触」的诱惑……虽然她知道那是不可能而且荒谬的。
比较可能的理由是,艾沙克说了他不可能会的语言。
这也就是说:因为她怕他。
「大半是你的猜测,」特克说,「那位女士是怎么说地震的?」
他和杜瓦利博士坐在领头的车上,由杜瓦利博士驾驶。风依然把如蛇一般弯曲堆积的尘灰吹过马路,不过大部分的落尘似乎都被吹走了,再不就是被吸收到土里,就像那拍动飞舞的东西被吸进艾沙克皮肤里一样。
再开上一天的车,他们就会抵达石油特区的外缘了。他们用三角测量量出的目标就在那里以西几百公里处。
「我不是不相信她。」杜瓦利博士平静地说。「新闻说了什么?」
特克之前就把无线电塞进一只耳朵,不过收讯始终是断断续续。他们离浮空器好远。「没有提到地震的事。不过我不会排除地震的可能。」在这种时候,就连梦奇金国的小人儿和恐龙的可能性他都不会排除。「他们说落尘还可能会发生。你想这可能吗?」
「我不知道。」杜瓦利博士说,「谁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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