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悬疑录2:璇玑图密码》第70章


。崔郎当时便叫了一声:金仙观!”
自大明宫经皇城夹道往金仙观所在的辅兴坊,首先要穿过修德坊东侧的夹道。暗夜之中,皇帝率领的大队神策军向金仙观扑去,灯球火把照彻一线夜空,而马蹄声更是连厚厚的青砖墙也挡不住的。
“因此他就赶往金仙观去了?”
“李景度想阻拦,可是崔郎根本就不理会他。碍于皇十三子的缘故,波斯人最终让步了。两人商定,由李景度护送我回原来的住处躲藏。崔郎自己骑上马,一前一后载着段小郎君和十三皇子两个孩子,朝金仙观去了。”杜秋娘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说话间,马车已经走上长安城南的广阔原野,汇入到越来越庞大的游春车队中。
乐游原上和曲江之畔,差不多每一片飘拂的烟柳之下,每一丛盛开的桃李花中,都已被游春的人们铺了毡毯,拉了帷帘。歌乐声声,此起彼伏。幞头上簪花的风流男子,娇容半遮半掩在帷帽轻纱后的窈窕淑女,踢毬打架的少年们,一大早就喝得醉醺醺的醉汉们……所有的人都在尽其所能地享受着春光。
更有不甘寂寞的鲜衣男子口衔柳叶,轻骑疾驱,在一辆辆马车前后往来,故意吹出清润的柳笛音,招惹车中妇人掀帘望外,露出姿容。若是美人,柳笛声便格外悠扬。
她们的马车旁,一左一右也响起了柳笛。
聂隐娘嗔道:“又是什么好色之徒。”手中捏起一个银珠弹丸,掀起车帘的一角。杜秋娘正在想,车外的无赖少年这回要被教训了,却见聂隐娘又把车帘放下了。她望着杜秋娘道:“娘子这一走,今生回不了长安,也再不能唱那支《金缕衣》的曲子了。不如,今天就最后唱一次吧,也让我一饱耳福。”
杜秋娘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她从身边的布套内取出紫檀琵琶,横抱胸前,低声唱起来:“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花落空折枝。”
一曲终了,两行清泪潸然落下。
她的歌声极低,所以除了对面的聂隐娘之外,只有紧靠在马车左右的两个“无赖男子”听了个真切。听完这曲,二人便吹起柳笛,驱马又盯上别的游春车驾,仍然并驾齐驱,成双作对地以柳笛引扰车内的女子,甚而放言调笑,直如狂蜂浪蝶入花丛一般。
不亦乐乎得玩了好一阵子,其中一人道:“今日已尽兴,回去了!”调转马头向长安城的方向奔去,跑了几步,突问紧跟而来的同伴,“诶,你怎么跟来了?”
韩湘说:“我也回长安啊。”
崔淼皱眉:“你回长安干什么?你不是应该继续入终南山练白蝙蝠吗?”
“那个也不能老练……再者说,隐娘又不要我了。”
“她不要你?”
“是啊,她说要送那个……谁走,嫌我跟着麻烦。”
“那你打算回长安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回家啊。”
崔淼将双目一瞪:“吾为韩夫子忧。”
“我叔父可用不着别人替他操心,他好着呢。倒是你,如今成了救皇子的大红人,听说京兆尹正在奏请圣上,封你为医待诏,虽说只是个芝麻官,要周旋的可都是达官贵人,甚至还有当今天子——崔郎中,吾实为尔忧!”
“吾将飞黄腾达,有何可忧?”
韩湘笑道:“老子曰‘吾有三宝:一曰慈,二曰俭,三曰不敢为天下先。’崔郎你呀,真该多念念《道德经》。”
崔淼也笑了:“事已至此,现在再念《道德经》,为时晚矣。”
韩湘追问:“你真的不打算再见她了?”
“她?哪个她?”
“哎呀,你知道我说的是谁!”
崔淼似笑非笑地看着韩湘:“那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再回答你的。”
“什么问题?”
“你那个宝贝草篓到哪里去了?装白蝙蝠的。”
“我要回长安城中居住,怎可镇日带着那些白蝙蝠,岂不委屈了它们。我已将白蝙蝠放飞,待回到终南山后,它们自有吾道兄张果老驯养,草篓是用不着了。”
“说到这儿——你那位果老道兄,如今到底高寿几何?”
韩湘的脸红了红:“呃……好像是一百岁?不,应该是二百……三百岁?”他还在计算着,抬头一看,提问者早就把他甩开老远了。他连忙拍马跟上,“哎,你……等等我啊……”
乐游原的最高处有一座青龙寺。从青龙寺前的塬地往下眺望,一览无余的烂漫春色,从乐游原铺展向城南的大片原野,整个曲江尽收眼底。
奇怪的是,如此大好的赏春去处,今天竟只停了孤零零的一辆马车。车篷遮得严严实实,也始终不见有人下车来,晒一晒暖融的春阳,吹一吹清新的春风。
青龙寺里的钟声响起来。
“走吧。”守在车外的侍卫终于等到了这句话。
“是。”他立即答应着,又毕恭毕敬地提醒一句,“现在派人去追,还来得及。”
“不必了,让她们去吧。”
“是。”
马车向青龙寺下驶去,绕过已经荒芜的芙蓉园,便是夹道入口了。
在马车轮子的辘辘声中,紧靠车窗而行的侍卫听到车里传来低低的吟诵声:“闽国扬帆去,蟾蜍亏复圆。秋风生渭水,落叶满长安。此地聚会夕,当时雷雨寒。兰桡殊未返,消息海云端。”
出身世家的侍卫深通文墨,立即听出车中人所诵的,是曾经在青龙寺出家为僧的贾岛所作《忆江上吴处士》。侍卫暗想,此诗抒写离情别意,倒也应景,但诗中的闽国、长安之秋,乃至绝于海云深处的音讯,放在今日似又不甚贴切。
当然,这些就不是他所能品评的了。
9
上巳节一过,就是二十天的牡丹花期。“花开花落二十日,一城之人皆若狂。”在这二十天中,全长安百万之众,仿佛都只为了那些花儿活着。
牡丹渐次凋谢。直到那一天,扬花拂柳的大街上又跑来一匹匹快马,马上的中使高举着皇帝刚刚采下的火种,阵阵轻烟,散入五侯人家——寒食节也过去了。
清明之后,禁中传来消息,皇帝终于决定把最心爱的妹妹襄阳公主嫁出去了。驸马名叫张克礼,是德宗期间的朝廷重臣,是曾任义武节度使的张孝忠之幼子。张孝忠的长子袭了义武节度使,其余几个儿子均在朝为武官。张克礼时任左武卫将军,刚被选为驸马,皇帝就又给他加封了都押衙。
不过襄阳公主的名声太坏了,人们对于新晋驸马张克礼没有羡慕,唯有同情。
也许正因为这一点,皇帝在贵主下嫁的诏书中,给襄阳公主授了新封号——云安。应该是希望公主嫁为人妇之后,能够从此改头换面,安分做人吧。
吉日良辰,云安公主的婚礼热热闹闹地举行了。
从张府到皇宫的迎亲道上,全部以红毡铺地,沿街的榆树上挂满彩灯。宫女们沿途抛洒彩果金钱,教坊歌妓载歌载舞,整条街上舞乐不绝。长安百姓倾城而动,涌入皇城观礼助兴。披红挂彩的驸马爷骑在高头大马上,一路不知洒了多少银钱,突破重重障车队伍,还挨了不少守卫们的棍棒交加,吃够了苦头,才算突入到最后一层院门之外。
驸马站在门外,高声念起催妆诗。接连念了好几首,门内都应了回去,可见新妇子身边有高人。张克礼抹了抹满头的汗,重整旗鼓道:“天上琼花不避秋,今宵织女嫁牵牛。万人惟待乘鸾出,乞巧齐登明月楼。少妆银粉饰金钿,端正天花贵自然。闻道禁中时节异,九秋香满镜台前。”
这是张克礼特别请皇太子僚属、江南才子陆畅准备的催妆诗。诗写得相当不错,连驸马自己都念得得意起来,心道,谁还能对得出来?
院门果然开了,张克礼大喜,刚要往里进,却有个窈窕的身影挡在门前,念道:“十二层楼倚翠空,凤鸾相对立梧桐。双成走报监门卫,莫使吴歈入汉宫。”
张克礼大窘,对方不仅识出方才的诗乃陆畅代笔,还立即还以颜色,嘲笑陆畅的吴地出身。
只剩下最后一个杀手锏了。张克礼朝拦门的女傧相宋若昭深深一揖,朗声念道:“云安公主贵,出嫁五侯家。天母亲调粉,日兄怜赐花。催铺百子帐,待障七香车。借问妆成未,东方欲晓霞。”
宋若昭嫣然一笑,这才道了声:“好。”闪身退到门边。张克礼过关,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被门内涌出的一群宫女笑嚷着连拖带拽拥进院中。
贵主终于在花灯、步障和金缕扇的簇拥下现身了,院内响起一阵欢呼。宋若昭正要跟进去,身旁有人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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