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龙手记》第11章

丰盛的晚宴后，银龙叼着神子进入卧室。
（在之前的晚宴上，黑龙与银龙这一对父子久别重逢，兴致高昂地喝光了十几桶矮人酿造的烈酒，之后便双双变成了原形，快活地滚成了一团。
对此，精灵王只是向目瞪口呆的神子投去一个无奈的眼神，并且阻止了脆弱的小人类尝一口美酒的念头。）
银龙把屋中的灯光点亮。
这是一个非常大的房间，铺着厚厚的地毯，装饰着许多金光灿灿、银光闪闪的饰品，以及华丽炫目的魔法阵。
神子：“……”
除了这座森林中唯二的两头龙族，谁还有如此浮夸的审美。
银龙兴奋地道：“看这个——”
他用爪子，拨弄着角落的一处地方。
是一张床。
——铺着柔软而昂贵的床褥，雪白丝绸，金丝花纹，有着精致的荷叶花边，以及轻纱的层层床帘。
一张为人类准备的床铺。
在这个华丽的大房间里，显得尤为温馨可爱。
“这是我从小就有的梦想！”
银龙说，“娶一个娇小的人类，让他睡在可爱的小床上……”
他用鼻尖推着神子，把他推到床边，接着一顶，神子就“扑通”跌到了床上。
“哇……”
银龙低头望着小小床上的小小新娘。
他兴奋极了，咻地变成人形，扑到床上把神子抱到怀里亲了十几口。
“唔……住口，走开！”
神子叫道。
因为醉醺醺的银龙先生，显然已经非常冲动了，甚至连遮上衣服这个步骤都直接省略，直接裸体爬上了床。
“我们来交配吧！我已经等不及了！”
“等等……！”
银龙强烈要求：
“我不要！今天见到我的父母，我就已经忍耐不住了，我也想有一个自己的小幼崽，然后让他嗲嗲地喊我爸爸。”
神子呆住。
“可是，你觉得我们当中的谁可以生出幼崽……？”
“当然是我生！”
银龙期待地，“因为我想要一条小龙。”
“？！！”
神子目瞪口呆。
他总觉得，似乎哪里不太对？
“我有一个问题。”神子说。
“什么？”银龙眨巴眼。
“你的父亲是一条黑龙，那个，呃，母亲是一个精灵。”神子艰难地问，“他们是怎么，生出一条银龙的？”
银龙理所当然道：“我父亲说，是因为他怀孕的时候吃多了冷饮。”
“……”
“我的天呐——！”
神子终于绝望地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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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第二天早晨。
神子陪着银龙试图下蛋运动了一晚上，非常疲倦，懒洋洋地埋在被窝里不肯起来。
银龙取来食物，用汤匙一勺一勺地喂他早餐。
忽然窗边一片阴影。
一颗巨大的黑龙脑袋塞了进来。
“我的好儿子，爸爸很无聊，能陪爸爸活动活动吗？”
黑龙朝躺在床上的神子咧开大嘴，露出一个慈爱而富有深意的笑容。
“噢，可爱的小人类，没有累坏你吧？”
他对银龙说，“虽然你们新婚不久，可是没有节制是不行的，毕竟人类可是很精致的生物，每一根小骨骼都很脆弱呢。”
银龙羞愧地道：“我知道了，父亲。”
神子：“……”
虽然总觉得哪里不太对，但他只是红着脸缩进了被子里。
吃完早餐。
银龙陪着黑龙飞到稍远的地方去了。
神子又睡了一会，之后起了床，穿好衣服走到外面的阳台上。
凉风习习，精灵森林的空气十分清新。
“早上好。”
忽然有人说。
神子吓了一跳，低头望向外面的花园。
花园的空地上摆着桌子和椅子，美丽的精灵王大人正坐在那里。
桌上有一些点心水果和茶具，精灵王朝他微微点了点头，接着姿态优雅地用另一个茶杯斟了茶，放在桌子的另一边。
邀请道：
“可以来陪我坐坐么？我有一些话想对你说。”
神子紧张地坐在桌边。
并不知道精灵王要说什么，但他怎么想，都觉得是对于自己这个“新娘”的意见。毕竟——
神子悄悄看了一眼。
精灵王样貌美丽，姿态优雅尊贵，正垂下睫毛小口啜饮热茶。
再看桌子上那些华美精致的餐具、食物——他从来没有如此清晰地认识到，笨头笨脑的银龙是在这样优渥的环境里，养尊处优地成长起来的。
和自己这种从小就没有父母亲人，被黑暗神殿随意丢弃到敌方做俘虏的没用神子，完全不一样。
精灵王温声地说：“放轻松一些。”
“呃，唔。”
“你今年多大了？”
神子：“快，快要十六岁了。”
精灵王颔首。
“事实上，我的儿子想要娶一个人类，我是非常不赞同的。”
神子呼吸一窒，捏紧了衣角。
精灵王浅浅地一笑：“不，孩子，我并不是在指责你。”
“……”
“也许你不知道，其实，这单从外表上看不太出来。”精灵王忽然抬起手，指了远处的一个方向，“我的儿子，虽然已经成年了，但也不过是刚成年不久而已，才是一条二百多岁的小龙。”
神子下意识随着他手指看了出去。
天空中有两个影子。
是两条龙，一条黑色的，非常巨大，另一条银色的，明显小了一大圈。
神子呆愣。
平时没有对比看不出来，他只觉得银龙已经很大很大了，没想到在龙族里，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小龙罢了。
精灵王继续道：
“因为一些原因，我一直以来都对人族很有好感，也许也因为我说了许多事，这让他有了那样的梦想。”
“……”
“我并不想干涉他的想法，但正如之前所说，他只是个小孩子，我很担心他会在没有考虑清楚的情况下做出一些决定。”
精灵王看向神子，踌躇了两秒，“……哦，不，你看起来要哭了。”
神子忍住：“……我没有。”
精灵王叹了一口气：“也许我担心的，正是这样的情况才对。”
“希望你不要介意，对于我们来说，人类是非常敏感脆弱的小生命。”
“我……”
“渺小，短命，头脑里总是转动着我们猜想不到的想法。当然有好的方面，也有不好的方面。”
“这由我来说可能有些奇怪。”
“龙族是非常迟钝的种族，他们很少有纤细的情绪，即使是怀有伤痛、困惑，也会不知变通地继续前行下去，直到摔一个跟头，才会拍拍屁股爬起来。”
神子忍俊不禁，因为他觉得精灵王这样优雅的人，说出“拍拍屁股”非常奇怪。
“当然因为他们的强悍，鲜少受伤。但对于其他种族来说，就不一样了，特别是尤为柔软纤细的人类。我听说，有一些小人类，甚至会因为精神的伤痛弄坏了脑子，变得茶饭不思，就那样渐渐地死去。”
“可是……”
神子想说，自己并没有那么弱小。
然而转念一想，如果银龙不要自己了，他可能会感到更加难以想象的悲伤，只好委屈地住了口。
“我不希望我的孩子糊里糊涂地做出决定。尤其是这样的决定，所影响的并不仅仅是他自己一个人——比起他在成长的过程中跌一两个跟头，这种不负责任的冲动，是我更加不想看到的。”
精灵王看了一眼神子，看到他似懂非懂的表情。
“他比你年长许多，原本理应负起更多的责任。”
“遗憾的是。”
精灵王无奈，“这对于龙族这种大笨爬虫来说，可能要加倍的艰难吧。”
神子楞楞地，低着头想了一会。
精灵王静静地喝茶。
神子最后也没有想到什么办法，难过地问：“……那，我应该怎么办？”
精灵王放下茶杯。
“如果我让你们两个分开，你一定会悲伤得无法忍受，对不对？”
神子没有回答，只是努力忍耐眼泪。
“那么，就只能拜托你，能够停下来等一等他了。”
“爱他，信任他，主动地牵着他的手，等他长大。即使经历悲伤，不解，也绝不将他的笨拙视作背弃。”
精灵王说。
“这对于其他的种族，也许只是需要付出一些时间而已。对于人类，却有可能要付出一辈子的时间，来等待。”
“——即使这样，你也能接受吗？”
神子怔怔地听完。
他在脑子里，回味了好几遍“一辈子”这个词，竟觉得有些甜蜜，意外地安心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