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马夫和几个特务员跟着几个首长在一个山凹子里躲飞机,他藏在一个小洞
里,倾听着不断的炸弹的爆炸,他回忆到他所遭遇的许多次危险。后来,安
静了,他从洞中爬了出来,然而只剩他一人了。他大声的叫过,他向着他以
为对的路上狂奔,却始终没遇到一个人;孤独的窜走了一个下午,夜晚冷得
睡不着,第二天,又走到黄昏,才遁着老太婆。他的运气是好的,这村子上
人人都喜欢他,优待他,大概都在猜他是掉了队的红军,却并没有什么可担
心的事。但运气又太坏了,为什么他们走了,他会不知道呢?他要回去,他
在那里过惯了,只有那一种生活才能养活他,他苦苦的想着他们回来了,或
是他能找到另外几个掉队的人。晚上他又去汲水,也没有一点消息。广漠的
原野上,他凝视着,似乎有声音传来,是熟悉的那点名的号声吧。隔壁窑里
那个后生,有两个活泼的黑眼和一张大嘴,几次拍着他的肩膀,要他唱歌。
他起始就觉得有一种想跟他亲热的欲望,后来才看出他长得很象他们的军
长。他只看到过军长几次,有一次是在行军的路上,军长休息在那里,他牵
马走过去吃水。军长笑着问过他:“你这个小马夫是什么地方人?怎样来当
①
懂不了的意思。——作者注
红军的?”他记得他的答复是:“你怎样来当红军的,我也就是那样。”军
长更笑了:“我问你,为什么要打倒日本帝国主义?”他又听到军长低声的
对他旁边坐的人说:“要好好教育,这些小鬼都不错呢。”那时他几乎跳了
起来,望着军长的诚恳的脸,只想扑过去。从那时他就更爱他。现在这后生
却长得跟军长一个样,这就更使他想着那些走远了去的人群。
有人送了包谷做的馍来,还有人送来了一碗酸菜。一双羊毛袜子也穿在
脚上了。一顶破毡帽也盖在头上。他的有着红五星的帽子仍揣在怀里,不敢
拿出来。大家都高兴的来盘问着,都显着一个愿望,愿望他能说出一点真情
的话,那些关于红军的情形。“红军好嘛!今年春上咱哥哥到过苏区的,说
那里的日子过得好,红军都帮忙老百姓耕田咧!”
“你这么一个娃娃,也当红军,你娘你老子知道么?”
“同志!是不是?大家都管着这么叫的。同志!你放心,尽管说吧,咱
都是一家人!”天真的、热情的笑浮上了孩子的脸。象这样的从老百姓那里
送来的言语和颜色,他是常常受到的,不过没有想到一个人孤独的留在村上
却来得更亲热。他暂时忘去了忧愁,他一连串解释着红军是一个什么军队,
重复着他从小组会上或是演讲里面学得的一些话,熟练的背着许多术语。
“红军是革命的军队,是为着大多数工人农民谋利益的……我们红军当
前的任务,就是为解放中华民族而奋斗,要打倒日本帝国主义,因为日本快
要灭亡中国了,一切不愿做亡国奴的人都要参加红军去打日本……”
他看见那些围着他的脸,都兴奋的望着他,露出无限的羡慕;他就更高
兴。老太婆也扁着嘴笑说道:
“咱一看就看出了这娃娃不是咱们这里的人,你们看他那张嘴多么灵
呀!”
他接着就述说一些打仗的经验,他并不夸张,而事实却被他描写得使人
难信,他只好又补充着:
“那因为我们有教育,别的士兵是为了两块钱一月的饷,而我们是为了
阶级和国家的利益,红军没有一个怕死的;谁肯为了两块钱不要命呢?”
他又唱了许多歌给他们听,小孩子们都跟着学。妇女们抹着额前的留海,
露出白的牙齿笑。但到了晚上,人都走空了时,他却沉默了。他又想起了队
伍,想起了他喂过的马,而且有一丝恐怖,万一这里的人,有谁走了水,他
将怎样呢?
“如
老太婆似乎窥出了他的心事,便把他按在炕上被子里,狡猾的笑道:
果有什么坏人来了,你不好装病就这么躺下么?放一百二十个心,这里全是
好人!”
村子上的人,也这么安慰他:“红军又会来的,那时你就可以回去,我
们大家都跟你去,好不好呢?”
“我是瓦窑堡人!”这句话总还是时时流露在一些亲昵的嘲笑中,他也
就只好回以一个不好意思的笑。
有一夜跟着狂乱的狗吠声中,院子里响起了庞杂的声音,马夹在里面嘶
叫,人的脚步声和喊声一齐涌了进来,分不清有多少人马,登时沸腾了死似
的这孤零的小村。
“蹲下去,不要响,让我先去看看。”老婆子按着身旁的孩子,站起身
往窑门走去。
烧着火的孩子,心在剧烈的跳:“难道真的自己人来了么?”他坐到地
下去,将头靠着壁,屏住气听着外边。
“碰!”窑门却在枪托的猛推之中打开了,淡淡的一点天光照出一群杂
乱的人影。
“妈啦巴子……”冲进来的人把老太婆撞到地上。“什么狗入的拦
路……”他一边骂,一边走到灶边来了。“哼,锅里预备着咱老子们的晚饭
吧。”
孩子从暗处悄悄看了他一下,他认得那帽子的样子,那帽徽是不同的。
他更紧缩了他的心,恨不得这墙壁会陷进去,或是他生了翅膀,飞开了去,
不管是什么地方都好,只要离开了这新来的人群。
跟着又进来了几个,隔壁窑里边,有孩子们哭到院子里去了。
发抖的老太婆挣着爬了起来,摇摆着头,走到灶前孩子身旁,痉挛的摸
索着。无光的老眼,巡回着那些陌生的人,一句话也不敢响。
粮食篓子翻倒了,有人捉了两只鸡进来,院子里仍奔跑着一些脚步。是
妇女的声音吧:“不得好死的……”
“鬼老婆子,烧火呀!”
这里的人,又跑到隔壁,那边的又跑来了,刺刀弄得吱吱响,枪托子时
时碰着门板或是别的东西。风时时从开着的门口吹进来,带着恐惧的气息,
空气里充满了惊慌,重重的压住这村庄,月儿完全躲在云后边去了。
一阵骚乱之后,喂饱了的人和马都比较安静了,四处狼藉着碗筷和吃不
完的草料。好些人已经躺在炕上,吸着搜索来的鸦片;有的围坐在屋子当中,
那里烧了一堆木柴,喝茶,唱着淫靡的小调。
“妈啦巴子,明天该会不开差吧,这几天走死了,越追越远,那些红鬼
的腿究竟是怎么生的?”
“还是慢点走的好,提防的就是怕他打后边来,这种亏我们是吃过太多
了。”
“明天一定会驻下来,后续部队还离三十多里地,我们这里才一连人,
唉,咱老子这半年真被这起赤匪治透了。就是这么跑来跑去,这种鬼地方人
又少,粮又缺乏,冷未冷得来,真是他妈!”
有眼光扫到老太婆脸上,她这时还瑟缩的坐在地下,掩护她身后的孩子。
“呸”,一口痰吐到她身上。
“这老死鬼干么老挨在那儿。张大胜,你走去搜她,看那里,准藏有娘
儿们。”老婆子一动,露出了躲在那里的孩子。
“是的,有人,没错,一个大姑娘。”
有三个人扑过来了。
“老爷!饶了咱吧,咱就只这一个孙子,他病咧!”她被拖到一边,头
发披散在脸上。
孩子被抓到火跟前。那个张大胜打了他一个耳光,为什么他却是个小子
呢!
“管他,妈啦巴子!”另外一双火似的眼睛逼拢了来,揪着他,在开始
撕他的衣服。
老太婆骇得叫起来了:“天呀!天杀的呀!”“他妈的!老子有手枪先
崩了你这畜生!”这是孩子大声的嚷叫,他因为愤怒,倒一点也懂不得惧怕
了,镇静的瞪着两颗眼睛,那里燃烧着凶的火焰,踢了一脚出去,不意竟将
那家伙打倒了,抽腿便朝外跑,却一下又被一只大掌擒住了!
“什么地方来的这野种!”一拳又落在他身上,“招来,你姓什么,干
什么的?你们听他口音,他不是这里人!”
孩子不响,用力的睁着两个眼睛,咬紧牙齿。
“天老爷呀!他们要杀咱的孩子呀!可怜咱就这一个孙子,咱要靠他送
终的……”爬了起来的老太婆又被摔倒地上了,她就嚎哭起来。
这时门突然开了,门口直立着一个人,屋子里顿时安静了,全立了起来,
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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