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猬的优雅》第3章


sten)、达普桑峰(Mount Dapsang)或乔戈里峰(Mount Chogori),是世界第二高峰,海拔8,611公尺(28,251呎),仅次于珠穆朗玛峰。--译注和大汝拉峰大汝拉峰位于法国与意大利交界处,终年白雪覆盖。--译注,我的珠穆朗玛峰是精神上的需求。我给自己定下的目标就是有尽可能多的深刻思想,并将他们记载在笔记本上:如果没有什么是有意义的,那么至少灵魂是需要净化的,不是吗?不过,因为我是一个日本迷,就加了条限制:深刻思想要用日本短诗的形式表现出来,三句诗或五句诗。 
我最喜欢的三句诗,是松尾芭蕉松尾芭蕉(Bacho Matsuo,1644…1694),日本俳句鼻祖, 他将一般轻松诙谐的喜剧诗句提升为正式的诗体,即俳句,并在诗作中注入了禅的意境。--译注的俳句。 
渔翁茅屋 
虾子跳 
蟋蟀叫! 
这,不是金鱼缸,绝不是,这是一首诗! 
不过,在我生活的世界里,还不如日本渔翁的茅屋诗意盎然。四个人生活在400平米的房间里,而有很多人,也许其中包括一些落魄诗人,甚至还没有体面的住房,15个人挤在一个20平米的房间里。您觉得这正常么?今年夏天,据说有报道称一些非洲移民因楼梯着火被困在危楼中而命丧火海,这让我产生了一个想法。他们,金鱼缸,他们整天都在金鱼缸里,他们不能藉着编故事来逃出金鱼缸,可是我的父母和科隆布自以为在海洋里游泳,因?他们生活在400平米,还配备有家具和书画的大房子里。 
于是6月16日,我打算提醒他们沙丁鱼一样逼仄的生存空间:我会在公寓里放火(用烤肉时用的火柴)。注意喽,我不是罪犯,我会在没人的时候放(6月16日碰巧是周六,每个周六下午,科隆布会去蒂贝尔家,妈妈会去做瑜枷,爸爸会外出应酬,而我,自己呆在家里),我会把猫从窗口放出去,为了避免伤到无辜的人,我会提前通知消防队。然后,带着安眠药,去外婆家静静地睡去。 
没有公寓和女儿,他们或许会想到所有死去的非洲移民,不是么? 
女贵族(1) 山茶花1。 女贵族 
每周二和周四,我唯一的朋友曼努埃拉会到我的门房来和我一起喝个茶。曼努埃拉是个单纯的女人,尽管耗尽二十年的心血一直替人打扫灰尘却未丧失一丁点儿的优雅。当然,这里所谓的打扫灰尘只是委婉的简称。要知道,在有钱人的家里面,有些东西是不能随便称呼的。 
“我把垃圾筒里的卫生巾倒掉,”她用温柔而带有前腭擦音的口音对我说道,“我把狗的呕吐物拾集起来,我把鸟笼子打扫一下,根本无法相信如此小的动物会拉出这么多的屎,我还把厕所擦得锃亮。灰尘呢?干得漂亮!” 
有必要说明一下,曼努埃拉周二从阿尔登家来,周四从德·布罗格利家来。在我这儿之前,曼努埃拉都要用棉布将镶着金箔的厕所擦亮,尽管如此,这镶了金箔的厕所和全世界的厕所一样肮脏,一样散发着恶臭,因为如果世上有一件事情使得富人要和穷人平等,那就是富人们同样要去充满臭味的厕所里拉屎。 
因此我们应该向曼努埃拉致敬。在这个世界上,有些人天生就是做肮脏劳累的工作,而有些人却捏住鼻子什么都不做,然而曼努埃拉没有因此而失去优雅的本性,这种本性远远超过了所有镀金箔片的光辉,更不必说厕所里的了。 
“想吃核桃,先要铺上桌布。” 曼努埃拉说着从她的旧提包里拿出一个浅色木制小盒, 胭脂红绸缎螺纹状花边点缀其中。小盒里装的是杏仁饼干,而我则煮了一壶只用来闻香气的咖啡,我们俩一边细品绿茶,一边咀嚼饼干。 
与一直背叛门房形象的我一样,曼努埃拉也不像葡萄牙女佣,她自己并不知道。因为这位法鲁葡萄牙东南端城镇,法鲁区首府。位于圣玛丽亚角附近,濒临大西洋,西北距里斯本217公里。--译注姑娘生在无花果树下,在她之上有七个兄弟姐妹,之下有六个兄弟姐妹,她很早就在田里干活,年纪轻轻便嫁给了一个泥瓦工。不久随丈夫移居法国,又成为四个孩子的母亲。这四个孩子依据出生地法是法国人,依据社会眼光,他们依然是葡萄牙人。这位法鲁姑娘,身穿黑色束腿袜,头戴头巾,是一位贵族,一位真正的、伟大的、无可厚非的女贵族,因为贵族天性已经刻骨铭心,她无视于宫廷礼仪和贵族称号。一个女贵族应该是怎样的呢?大概就是出淤泥而不染的境界吧。 
公婆家的庸俗,每周日公婆家的人都会以低俗娱乐来压抑出身卑微、前途渺茫的痛苦。邻居们的庸俗,他们有着如同工厂里霓虹灯般苍白悲伤的人生,人们每天早上上班如同下地狱一般痛苦。女雇主们的庸俗,金钱无法掩饰她们的卑劣,她们对待她如同对待一条癞皮狗。但是只要看到曼努埃拉将她精心烹制的水果糕点送给我就像呈献给女王一样,就能体会到这个女人的优雅。是的,像呈献给女王一样。每当曼努埃拉出现时,我的房间即刻成了宫殿,贱民的小吃成了国王的宴席。如同讲故事的人将人生变成一条吞噬痛苦与忧愁的璀璨河流,曼努埃拉则将我们的生活变成了一部温馨而愉悦的史诗。 
“小帕利埃居然在楼梯上向我问好了。”突然,她打破寂静,向我说道。 
我不屑地嘀咕了一下。 
“他在读马克思的著作。”我耸耸肩说道。 
“马克师?”她把“思”读成了“师”,一个如同晴天般迷人的有点腭化了的“师”。 
“他是共产主义之父。”我回答说。 
曼努埃拉嘴角迸出轻蔑的声音。 
“政治,”她对我说道,“不过是小富人们不借给其他人的玩具罢了。” 
她思考了片刻,皱起了眉头。 
“这可和他平时看的书不一样啊。”她说道。 
女贵族(2) 年轻人藏在他们床垫下面的画报绝对逃不出曼努埃拉的法眼,尽管有各种选择,但从有着鲜明刺眼书名《轻佻女侯爵》的书页磨损情况上来判定,小帕利埃有段时间似乎对这类书颇为偏爱。 
我们谈笑风生,东拉西扯地闲聊了又一阵子,心境完全沉浸在老交情的平静之中。那些美好的时光使我倍感珍惜,每当想到有一天如果曼努埃拉实现了她的梦想,回到了她的故乡,剩下我一个人在这里,孤苦伶仃、年老体衰,再也没有志同道合的朋友能够每周两次把我当成地下室女王,我都会感到痛彻心扉。我也常会心生恐惧地想到当我这一生唯一懂我却从来没有任何要求的朋友离我而去,留下我这个默默无闻的女人,用遗忘的裹尸布将我裹起,在抛弃的深坑中将我掩埋,那时我又该怎么办呢? 
大厅里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我们清晰地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是一个男人正在按电梯按钮的声音。那是一个有着黑色栅栏和双扉门的古旧电梯,里面填充着垫料和木板。如果空间充足的话,在过去的年代里就会有一名侍者坐在里面。我认得这脚步声,这是皮埃尔·阿尔登的脚步声,他是住在五楼的美食评论家,是个糟糕透顶的家伙,每当他站在我门房的门槛上时,都会眯缝着眼睛,就好像我是生活在黑暗的洞穴之中,尽管他所看到的与事实相反。 
哦,对了,我还读过,他那些著名的评论。 
“我不懂他写的是什么。” 曼努埃拉对我说,对她来说,美味的烤肉就是美味的烤肉,仅此而已。 
他的评论也没什么可懂的。看到他这样的文笔由于盲目而被浪费真是令人同情,以令人眩目的叙述方式花好几页来描写一个西红柿--因为皮埃尔·阿尔登评论饮食就如同讲故事一般,仅此一点便应该把他当作天才--而此描写的前提是从来都没有“看过”也不“清楚”西红柿的样子,这是多么令人悲痛的大无畏精神啊。面对所有事物本身,有人能同时拥有天赋,并能同时很盲目么?看到他抬起那高傲的鼻子从我面前走过,我就经常问自己这个问题。好像可以嘛。有些人不能从思考中去了解是什么能让事物拥有内在的生命和气息,而是把一生的时间都花在讨论人和物,人就好像是机械的,而物就好像是没有灵魂的,然后凭借主观灵感去信口雌黄一番。 
似乎是故意的,脚步声突然停止并调转方向,没错,阿尔登开始敲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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