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极绝恋》第20章


一群贼鸥望着冰裂缝,突然一个头颅猛冒出来,伴随着气管痉挛的剧烈咳嗽,贼鸥们鼓噪着飞走了。
富春扒住滑溜溜的冰裂缝边缘,拼尽全力爬上了海冰。
他独自躺在冰面上,嘴唇发紫,哆嗦着。他解开衣服拉链,迅速地脱光了自己。他发出痛苦的呻吟,踉踉跄跄跑向登山包,哆哆嗦嗦地打开,从里面拿出一件准备在紧急时刻当绷带用的汗衫,飞快地擦干了自己。
起风了,他的体温开始直线下降,他必须更快,他必须和死神赛跑。
他剧烈哆嗦着,望着脱下的一堆衣裤和仅有的一只鞋,他不能失去这些仅有的御寒之物。他抱起滴着水的衣裤,光着身子,背起沉重的登山包,向陆地跑去。
贼鸥们严肃地望着他。
他一路跑上陆地,哆嗦着,雪地冻得他脚掌剧痛,他发出惨烈痛苦的呻吟声。他边跑边拼尽全力绞干贴身衣裤,绞干一件穿上一件。湿的衣服至少还能挡风,总比光着好。他的体力已经接近极限,拼尽最后的力气把冲锋衣裤绞成半干,也穿上了。他哆嗦着弯下腰,把那件擦干身子的汗衫牢牢绑在脚上,用力甩了甩另一只鞋里的海水,蹬上了。然后他把登山包里应急用的五颗水果硬糖和午餐肉塞进衣兜里,收紧了登山包的口子。他必须节约回程的体力,但他一样不能失去这个登山包。他把登山包放在山脚下的一块石头后面,用另一块石头压住了包,还竖了一块石头做标记。然后他迅速起身,往回走去。
再也没有比这次回程更痛苦的事情了,富春边走边迅速吃掉了水果硬糖,一颗接着一颗。他庆幸现在是极昼时的夏季,如果是在极夜时的冬季,他已经被冻死了。他哆嗦着往回走去,那个金色的女人又出现了,她忧伤地望着他,陪着他一路向小站走去。富春边走边吃掉了另外两听午餐肉罐头,他知道每多一点热量,他生存的机会就会大一些。
广袤的白色大陆上,一个身影艰难地向前挪动着。
富春哆嗦着,双臂紧紧蜷抱在胸前。寒冷像是无数把尖锐的小刀,随着每一丝寒风侵入他的身体,割下一刀。
这是一场冰雪的凌迟,风成了不见血的三千六百刀,连呼吸都会引起肺的剧痛。富春的外衣开始结冰,他低头往前走着。
天地崩塌,时间停止,六道不再,唯有一步步前行。
他走着,有时望一眼身边陪着他前行的金色女人。每当这时,那女人就望着他,发出一声叹息。
他倔强地扭过头,继续向前走。他颤抖得太厉害了,像是触电般地前进着。又一阵风吹来,在离小站不远的地方,他终于跌倒了。
他蜷缩起身子,闭上了眼,知道今天他是过不去了。他这才明白为什么十八层地狱中有一层名叫八寒地狱。据说八寒地狱里的人为严寒所逼,浑身起泡,皮肉开拆,就像莲花绽放一样。
他微微睁开眼,望着远处的小站,心神崩溃。
金色的女人发出一声如释重负的叹息。
他艰难地呼吸着,更紧地蜷缩起来。他再也站不起来了。
这时一阵寒风贴地掠过,吹散了他眼前一层新积的雪,那缕刚才被他扔掉的如意的黑发出现在眼前。
富春哆嗦了一下,伸出苍白的手,连着雪,将那缕黑发紧紧攥在手心里。
金色的女人面容模糊地露出一种惊讶的表情,接着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富春发出一声痛苦的嚎叫,不知从哪里重新获得了力量,摇摇晃晃站起身,向着小站走去。
如意先是听到外面发电机打开的嗡嗡声,过了一会儿门开了,富春像个鬼一样出现在她面前,然后他慢慢瘫倒在地上,身上的衣服发出薄冰碎裂的声音。
如意惊呆了,她不顾一切地想要下床,剧烈的动作触动了伤处,她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富春睁开眼,哆嗦着,道:“你……别动。”
他颤抖着脱下结冰的衣裤,最后只剩下贴身的内裤和汗衫。
“全脱了!”如意流着泪道。
富春无力地点点头,他全脱了,赤裸地匍匐在地上,浑身颤抖着,朝如意爬过去。
如意伸出手抓住富春奋力向前探出的手。
她往里挪了挪,展开被子,让这个冰冷的男人爬进她温暖的被窝。
富春爬上床,再也支持不住,昏迷过去。如意喊了他几声,他没有答应。
如意迅速脱去了所有衣服,缓慢而坚决地抱住了富春。她柔软的胸脯贴着他冰冷僵硬的胸膛,她温暖的双臂搂着他不断颤抖的身体,她轻声安慰着他,“没事了,没事了……”
她抱着这团冰,不一会儿也冷得颤抖起来。
她没有放开他,而是更紧地抱住。她的泪水不自觉地滑落脸庞,温暖的泪水滴在他冻紫的嘴唇上。
“一定,要活下去!”她在他耳边道。
他没有任何反应。
“你死了,我怎么活?”她抱紧他,在他耳边轻声道。
富春颤抖了一下。
“冷……”他虚弱道。
如意抹去泪水道:“从来没人让我流过这么多泪。”
他无声无息地躺在她怀里,昏死过去。
赤裸的如意抱着赤裸的富春,她冷得哆嗦,睁着泪眼,望着窗外。
是那么无情的一片大陆,也是那么深情的一个世界。
是那么残酷的漫天风雪,也是那么壮美的天地雄浑。
Chapter 10 / 在南极,一只鞋也能让人陷入绝境 南极强烈的紫外线、比沙漠更干旱的空气、刀割一样的风 把他渐渐变成了一个脸黑唇裂耳廓流脓的家伙 他的脸上胡子拉碴,呵出的白气在胡子上结成了冰碴子 他看上去就像一个流浪汉,南极流浪汉 富春醒来后在小站里缓了两天。这里没有感冒病菌,他靠着强壮的身体底子,硬生生扛过来了。
第三天富春坐在窗前,望着外面。
“你想什么哪?”如意问。
“我得回去那里一次。”他答。
“哪里?”
“咱们一开始坠毁,我埋那个金发女孩的地方。”
“干吗?”
“……左脚的鞋子掉在海里了。”富春回头,望着如意道。
如意打了个寒战。
富春拿起如意仅剩的一只右脚的鞋道:“你左脚的鞋子那天也掉海里了。”
如意想起飞机坠毁后,富春脱下她脚上的鞋子,把她硬生生从座位下拖出来的一刻。她心里犹如刀子划过毛玻璃般难受,不自觉地咬了咬牙。
“你可以穿我右脚那只鞋子。”如意道。
富春摇摇头道:“我试过了,鞋子太小,反过来穿的话,我的脚没法每天走十几个小时。”如意没想到,在南极,一只鞋也能让人陷入绝境。
“也没法用布条绑一下走,雪地里走两步就湿透了,脚就冻废了。”富春道。
“必须找到一只能在雪地里走的鞋。”如意道。
“我们多浪费一天,生存的机会就会少一点。”富春道。
如意想起那位金发女孩的个头比富春还高一些,脚应该和富春差不多大,在南极,人们穿的基本上都是专业的雪地靴。
富春穿上冲锋衣,费劲地套上如意那只不合脚的鞋子。
他在房间里走了几步,鞋子勒得脚难受,他咧了咧嘴。
“我先去拿鞋子,再把那天放在石头后面的登山包拿回来,那里面有我钓的鱼,还有盛粥的保暖壶。”他拿起冰镐,“今天回来会晚点。”
她望着他,心生悲悯,不寒而栗。
他站到圣母玛利亚面前,画了个十字。然后又来到观音菩萨面前,双手合十,拜了拜。最后他跑到如意面前,如意把弥勒佛翡翠吊坠从衣服里面拿出来举着,他冲着弥勒佛拜了拜,这才出门。
富春在厚厚的积雪中深一脚浅一脚地行进着,辽阔天地衬托出人的渺小,恰逢风停,只剩心跳和踏雪声。他走得很小心,拔腿时不能太快,否则很容易卡在齐腰深的积雪里,得半天才能拔出来。如意提醒他注意膝盖里的半月骨,很容易陷在雪里猛用力拔腿时受伤。半月骨受伤是很麻烦的事,尤其是在这里。
“富春,今天你得快点,早点拿到东西,早点回家。”他给自己鼓劲。
“嗯,早点回家。”他边气喘吁吁地走着边答应。
富春从没想过他会拥有一个家。
财富没有给他带来家,苦难却给了他一个家。当时他还没听如意说过庄子的那句话——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他知道有个女人在一间屋子里每天等他回去,他确认这就是家了。
每次他拖着疲惫的步伐回到小站时,每当他抬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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