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故事》第13章

一团烈火在天窗口上燃烧，周彼得对于抛弃被他欺骗的女人，手段是很熟练的，他一声不响地纵身上跃，霎时不见。任凭波娜伊悲切的呼唤，他是再不回顾，再也想不起他的海誓山盟了。　
波娜伊生了一个又白又胖的男孩。　
“我给你起个名字，”她啜泣说，“叫波尔萨斯，用来纪念我们母子所受的苦难和我们母子仍然爱世人的心。”　
她含悲忍辱地把孩子隐藏起来，可是，等到孩子长到三岁，便再也隐藏不住了，牙牙学语的声音，顺着细风，传到国王的耳朵。　
波塞古克脸色大变，他跳了起来，仙女皮西亚的预言已凭空有了预兆，对于“死亡”，　他有一种不可抗御的恐惧，人性在波塞古克的身上消灭了。　
“我必须自卫，”波塞古克大声喊，“我要给我亲生女儿一个严厉处分。”　
为了表示他的作为是迫不得已，表示他的慈祥是千真万确的，他没有将女儿立刻斩首，他只教工人为她做了一个十分宽大、十分结实的木箱。然后，把波娜伊母子塞进去，推下大海，任它逐波随流。他相信它不久就会被巨浪击碎，永沉海底。──这是一个多么残酷的杀戮，年轻的妈妈将和她天真无邪的婴孩，被活生生地淹死。　
波娜伊哭得声嘶力竭，她得不到同情，得不到帮助，连她最敬爱，一心一意依靠的父亲，都这样待她，她还有什么好说呢？黑黝黝的大海环绕着她，四顾茫茫，北风长啸，白鸥盘旋，她知道她不久于人世了。可是，她有什么罪呢？孩子又有什么罪呢？──孩子一点也不害怕，他伏到木箱边上，伸出小手，戏弄着浪花，发出咯咯的憨笑。　
两天之后，狂风大作，暴雨像钢丝一样的冲击而下，波涛咆哮，天地漆黑，木箱像一片树叶，跳跃颠簸，几次都险些要倾覆。只有孩子，他蜷卧在妈妈怀里，酣然入梦，波娜伊心都碎了。　
“睡吧，睡吧！”她含着泪，唱安慰的歌──
孩子，这世界虽大
却没有我们可以投奔的家
只有我们无依的母子
心里开着挚爱的花
紧紧的抱着妈妈吧
痛苦和恐怖充满了妈妈的胸膛
然而，儿啊
安卧吧
静静的安卧无伤
紧紧的抱着妈妈吧
妈妈为你添上御寒的外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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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波尔萨斯（2）
………
儿啊，安卧吧
莫听妈妈的哭声
莫听海波的哀泣
也莫管风雨无情的摧击
星月沉沦
雷电急迅
排不尽惊涛骇浪
推不开狂风怒云
我心爱的孩子啊
只管安卧吧
安卧吧！孩子
有妈妈护着儿身　
好容易，风停雨住，大海恢复平静，木箱飘流到一个小岛的沙滩上。　
沙滩上正在捕鱼的人们把美丽年轻的母亲和天真的孩子，救出木箱，询问他们的来处。波娜伊把遭遇告诉了他们，他们虽然不知道希腊在什么地方，但是他们非常同情她，一个叫林德安的老渔翁把他们接到自己家里。　
“只要你愿意，”林德安说，“无论住多久都可以，我们这里虽是异乡，但大家都希望你尽管把它当成自己的家。”　
这个小岛，根据后世有学问人的考证，就是位置在中国的东方，孤悬在太平洋西岸的“兰屿”。
二
波娜伊就这样的在小岛上定居。　
转眼之间，十五年过去了，当波尔萨斯十八岁，已长成一个英俊少年的时候，祸事又发生了。　
兰屿被外国军队占领，那外国国王伊顿，迷上了波娜伊的美色，他向她求婚。　
“我永不会嫁给一个侵略者，”她拒绝说，“我更永不会爱上一个专制魔王，即令他的财富再多，权力无边。”　
伊顿勃然大怒，他马上就要用强迫手段，但是他的部属们建议说，刚占领一个地方，应该先行采取怀柔政策才对，不如把波娜伊的儿子用计逐走，使她没有依赖、没有希望，她自然而然地就会答应了。　
伊顿采纳了这个建议。　
这一天，他在广场上召集全岛青年。　
“我马上就要结婚了，”他宣布说，“你们用什么礼物赠送给我呢？”　
这是一种东方的习俗，就是，新郎的朋友们在新郎结婚前，一定要赠送他一些珍贵的礼品。　
“陛下，”青年们问，“你希望我们赠送些什么？”　
“马，”伊顿说，“每一个人一匹马。”　
他明知道波尔萨斯没有马。　
“我没有马，”波尔萨斯说，“向我要一匹马，还不如向我要一个古尔贡司的头。”　
“就是古尔贡司的头，”伊顿大喜过望，他喊起来，“别的人每人送我一匹马，惟独你，要送我一个古尔贡司的头！”　
“我一定送你一个古尔贡司的头！”波尔萨斯愤愤说。　
古尔贡司远住在大地的尽头，是三个凶恶女妖的总称，她们的身体和面貌都是女性，可是，手脚却是可怕的铜爪，头上的头发是一条条细长的毒蛇，背上生着一双钢翅，面貌狰狞。更可怖的是，凡是不幸被她们看了一眼的人，就会立刻化成顽石。她们有神秘的法术保护着，人间任何兵器对她们都无可奈何。　
波尔萨斯怒冲冲地离开广场之后，心里忽然有点懊悔了，他怎么履行他的诺言和执行国王的命令呢？他根本不知道古尔贡司住在什么地方。即令知道，他也无法前往。即令有法前往，他也杀不死它。可是，他如果得不到古尔贡司的头，他就永远不能再回到这个小岛了。　
他在沙滩上徘徊着，想到母亲，想到遥远的祖国，潸然落泪。　
可是，他眼前忽然一亮，一男一女站在他面前。　
男的是侠神马丘梨，女的是女神雅典娜。　
“告诉我们，你为什么这样愁苦？”　
波尔萨斯说出他的境遇。　
“我们会帮助你的。”　
“诸神啊，”波尔萨斯哭丧着脸说，“乞求你们，我现在正走投无路。”　
马丘梨说，“你可以穿上我的魔鞋，飞过大海。”　
“地的尽头在哪个方向呢？我应该往哪个方向飞呢？”　
“我告诉你，”雅典娜说，“第一步，你先飞到北极冰谷，那里住着三个白发的姐妹，她们持有一个秘密，那就是人参果树的所在，你要强迫她们说出，然后，在人参果树下，你再找到三个美丽的仙女，你会从那三个仙女手中得到三样礼物，并且得到有关古尔贡司的消息。”　
马丘梨把魔鞋脱给波尔萨斯。雅典娜鼓励他，教他不要害怕，只要有勇敢和诚恳的美德，天下没有不能创造的伟业。　
波尔萨斯向他们拜谢，侠神和女神化作两道金光而去。
三
像一头荒鹫，波尔萨斯穿上魔鞋，冲天而起。风驰电掣般的，向北方飞去。　
怒涛澎湃的大海在脚下滑过，广漠无际的大平原也在脚下滑过，城市、集镇、村庄、河流，一一消失在身后，一座黑魆魆高插霄汉的大山把他挡住，他纵身再升，山的那一面是一片森林，森林过后，排列着无数巨大的河流，浪花滚滚，向北奔腾，再前边就是无垠的坚冰沼泽和万年积雪的荒野。末了，是一个望不到边际的冰海。　
波尔萨斯继续飞行，他越过那冰海，又越过三条冰川，进入毛发都要被冻僵了的冰谷。　
他找到那三个白发的姐妹。　
三姐妹已经很老了，她们忘记了自己的年龄，也忘记了世界的年代，在还没有人类之前，她们就降生下来，经过千年万载，无情日月的折磨，她们逐渐衰迈，以致一共只剩下一个牙齿和一个眼睛，交互着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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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尔萨斯（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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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正在灰室中低语，波尔萨斯躲在一旁偷听。　
“我们知道一个秘密，”一个说，“就是天帝周彼得也不知道的秘密，是吗，妹妹？”　
“是的，只有我们知道，只有我们知道！”　
“给我牙齿，妹妹，我要吃点东西！”　
“给我眼睛，姐姐，我要看看春天有没有复临！”　
第三个答应着，把牙齿和眼睛贸贸然递过来。　
波尔萨斯探出身子，双手接住。　
“牙齿在哪里呢？”　
“还有，眼睛呢？”　
“我刚递出去的呀！”　
“一定是掉到地上了！”　
三姐妹同时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