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第105章


中透出而梦也不能再骗人了。正是和这梦一样,生活的形形色色也终于幻灭,并无须越过什么巨大的障碍。从这些考察中我们可以学会理解顾蓉夫人在她那部传记的末尾是在什么意味之下要屡屡他说:“我觉得一切都无所谓,不相干,我不能再对什么有所欲求;我每每不知道我自己的有无。”——为了说明如何在意志寂灭之后,肉体的死亡(肉体只是意志的显现,故随意志的取消而失去一切意义)已不能再有什么苦的意味,而是很受欢迎的,请再容许我把这位神圣的仟悔者自己的话引在这里,尽管这些话是没经修饰过的',她说':“光荣的高峰如日中天;是一个再没有黑夜继之而起的白昼,是即令在死亡中也不怕任何死的一生;因这一死已战胜了那一死,又因为谁已经历了第一个死,就不再品味到第二个死了。”(《德·顾蓉夫人传》第二卷第13页)
这时我们可不能以为生命意志的否定,一旦由于那已成为清静剂的认识而出现了就不会再动摇,人们就可在这上面,犹如在经营得来的财产上一样高枕无忧了。应该说,生命意志的否定是必须以不断的斗争时时重新来争取的。这是因为身体既是意志本身,不过是在客体性的形式中,或只是作为表象世界中的现象而已;那么,这身体要是一天还活着,整个的生命意志就其可能性说也必然还存在,并且还在不断挣扎着要再进入现实性而以其全部的炽热又重新燃烧起来。因此,我们认为在那些神圣人物的传记中描写过的宁静和极乐只是从不断克服意志'这种努力' 产生出来的花朵,而同生命意志作不断的斗争则是这些花朵所由孳生的土壤:因为世界上本没有一个人能够有持久的宁静。因此,我们看到圣者们的内心生活史都充满心灵的斗争,充满从天惠方面来的责难和遗弃,而天惠就是使一切动机失去作用的认识方式,作为总的清静剂而镇住一切欲求,给人最深的安宁敞开那条自由之门的认识方式。所以我们看到那些一度达成了意志之否定的人们,还是以一切的努力把自己维持在这条路上,拿从自己身上逼出来的各种克制,拿忏悔的严酷生活方式和故意找些使自己不快的事,拿这一切来抑制不断再要拾头的意志。最后,因为他们已认识到解脱的可贵,所以他们为了已争取到手的福田还有那种戒慎恐惧的心情,在任何无伤大雅的享受时或他们的虚荣心有任何微弱的激动时还有那种良心上的顾虑。'再说' 虚荣心在这里也是最后才死去的,在人的一切嗜欲中,也是最活跃,最难消灭,最愚蠢的一种。——在我已多次用过的禁欲这一词里,从狭义说,我所理解的就是这种故意的摧毁意志,以摒弃好受的和寻找不好受的来摧毁意志;是自己选定的,用以经常压制意志的那种仟悔生活和自苦。
我们如果看到那些已达成意志之否定的人们实行'上述'这些办法以保持自己在这种状态'不退步',那么,忍受痛苦,有如命运所加于人的痛苦,根本就是达到这种状态的第二条道路(第二条最好的途径)。是的,我们可以认定大多数人都是在这一条道路上达到意志之否定的;还可认定把彻底的清心寡欲带给人的,最常见的是本人感到的痛苦而不是单纯被认识了的痛苦,'并且'往往是临近将死的时候。这是因为只能在少数人那里,单纯的认识,——因看穿个体化原理而后产生心意上的至善和普泛的博爱,最后让这些人认识到人间一切痛苦即是他们自己的痛苦——,就足以导致意志的否定。即令是在那些接近着这一点的人们,他本人的舒适情况,刹那间的诱惑,希望的招引,和经常是一再要自荐的意志之满足,亦即快乐,几乎都是否定意志的经常障碍,都是重新肯定意志的经常诱惑。因此,人们在这方面的意义上'特地' 把所有这些诱惑都当作魔鬼人格化了。所以大多数人都必须先由本人的最大痛苦把意志压服了,然后才能出现意志的自我否定。这样,所以我们看到人们在激烈的挣扎抗拒中经过了苦难继续增长的一切阶段,而陷于绝望的边缘之后,才突然转向自己的内心,认识了自己和这世界;他这整个的人都变了样,他已超乎自己和一切痛苦之上,并且好象是由于这些痛苦而纯洁化,圣化了似的。他在不可剥夺的宁静,极乐和超然物外'的心境'中甘愿抛弃他前此极激烈地追求过的一切而欣然接受死亡。这是在痛苦起着纯化作用的炉火中突然出现了否定生命意志的纹银,亦即出现了解脱。即令是过去很坏的人,间或我们也看到他们通过最深刻的创痛也纯化到这种程度:他们成为另一个人了,完全转变了。因此,以往的恶行现在也不再使他的良心不安了;不过他们还是情愿以死来赎这些恶行;并且'也'乐于看到'自己'那意志现象消灭,现在这意志对于他们已是陌生的和可厌恶的了。关于这种由于大不幸,由于一切解救都已绝望所带来的意志之否定,伟大的歌德在他不朽的杰作《浮士德》里格勒特小姑娘的痛苦史中,给我们作了明确的形象化了的描写,这样的描写是我平日在文艺里还没看到过的。这是从第二条道路达到意志之否定的标准范例;它和第一条道路不一样,不单是由于认识到全世界的痛苦,自愿承担这痛苦,而是由于自己感到本人过度的痛苦。很多悲剧在最后虽然也是把剧中有着强烈欲愿的主人公引到完全清心寡欲的这一点;'但'到了这一点之后,一般就是生命意志及其现象的同归于尽。就我所知道的说,象上述《浮士德》中的描写使我们这样明确而不带任何杂质地看到这种转变中最本质的东西,那是没有的。
在实际生活中,我们'还'看到一些不幸的人们,因为他们在一切希望都被剥夺之后,还要神智完全清醒地走向断头台上不光荣,不自然,经常充满痛苦的暴死,所以他们是必须尝尽最大限痛苦的人们,他们也常是在这'第二条'道路上转变的。我们虽然不能认为在这些人的性格和大多数人的性格之间有着很大的区别,犹如他们的命运所显示的区别那么大,命运上的区别绝大部分要归之于环境'的不同';但是他们仍然是有罪的,在相当大的程度上也是恶人。不过我们现在看到他们之中的好多人,在完全绝望已成事实之后,还是在上述方式之下转变了。他们现在表现着心意上真正的善良和纯洁,表现真正痛恨做出了任何有些微恶意或不仁的行为;他们宽恕了自己的仇敌,即令是使他们无辜而受罪的仇敌。他们不只是在口头上这样做,不是害怕阴间的判官而假意这样做,而是在实际行动上,出于内心的严肃这样做,并且绝对不想报仇。是的。他们终于欢迎自己的痛苦和死亡,因为生命意志的否定已经出现了。他们每每拒绝人家提供的救援而欣然地、宁静地、无上幸福地死去。在过份的痛苦中,生命的最后秘密自行向他们透露出来了,即是说受害与为恶、忍痛和仇恨、折磨人的人和被折磨的人,在服从根据律的认识里尽管是那么不同,在本体上却是一回事,是同一个生命意志的显现。生命意志'只是'借个体化原理而使它的自相矛盾客体化:他们已充分认识到为恶与受害的双方,而当他们终于体会了双方的同一性时,他们现在就把双方拒绝于自身之外,就否定了生命意志。至于他们用那种神话或信条来对他们的理性说明这种直观的、直接的认识和他们的转变,如已说过,那是完全无关宏旨的。
当马迪亚斯·克劳第乌斯写下那篇大可注意的文章时,无疑的他是这种心灵变化的见证人。那篇文章刊在《范德斯白克的使者》(第一卷第115页)中,题目是《××的皈依史》。文章有着如下的结束语:“一个人的想法可以从圆周上的这一点转移到正对面的一点,又可再回到原先的那一点,如果情况给这人指出'来'去的那段弧线的话。在人,这些变化并不一定就是些什么大事或有趣的事。但是那大可注意的、罗马正教的、超绝的转变,'由于'这时那整个的圆周已无可挽回的被扯断以至心理学的一切规律都空洞无用了,'由于'这时已发生了脱胎涣骨的变化,至少也是发生了洗心革面的变化,以致人们好象眼睛里去掉了翳障似的,却是这种'人生'的大事,即是说任何人只要他一息尚存,如果他能对于这种事情听到一点什么确实可靠的东西或有所经历,他就离父别母'而去'了。”
此外,就这种由痛苦而来的纯化说,死的迫近和绝望'心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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