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渡人》第27章


垂在大腿上。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膝盖,面庞发烫,心中痛楚。崔斯坦看出了她的尴尬和遭到拒绝的痛苦,感到一阵后悔。他张嘴想说一些安慰的话,但迪伦已经跑开绕到水槽那里去了。她奋力搓洗着衣服上的污渍,以此掩饰内心的耻辱感。幸亏手里的活可以让她的眼晴从他身上移开,于是她慢吞吞地拧着衣服,好像要把每一滴水都拧干一样。
“我帮你晾衣服吧。”崔斯坦徘徊到了她身后,他
突然的一句话把迪伦吓了一跳,手上的文胸也掉在了石地板上。他弯腰把它拾起来,却被她一把夺了过去。
“谢谢,但我能行的。”她低声说着,侧身从他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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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挤了过去。屋里没有晾衣架。迪伦把椅子转过来,椅背对着炉火,然后把衣服搭在椅背和挟手上晾干。她努力想找一个稳妥、不打眼的地方挂她的内裤,不过最终还是只得放弃这样的想法。现在这个地方起码能保证它们会干,也算差强人意了。现在椅子都被衣服占了,所以除了床再没有可坐的地方。崔斯坦已经懒洋洋地躺在那儿了,脸上带着一种奇怪的表情看着她。
实际上,他正在跟自己的良心缠斗。迪伦还是个孩
子,跟他比起来真的不过是个婴儿而已,他对她产生的感情是不正常的、错误的。身为她的保护人,如果他由着自己的感情来,那就是在利用她的脆弱占便宜。但他生活在这个世界中,却从未体验过什么,从未长大过,
他的年纪真的有那么大吗?而对于一个思考和感知保持永恒状态的灵魂来说,年龄又算什么呢?他确信她对自己也是有好感的,他觉得这是自己从她的眼神中读出来的。但他也可能会误判,她对他表现出的关切可能只是因为不愿承受孤身一人的恐惧。她对他的信任可能也只不过是出于无奈——她还有别的选择吗?她对他的亲近,她试图抚摸他时的样子,可能不过是像孩童害怕时向成年人寻求慰藉的那种感觉。但他也不能确定。
最后,他们还必须面对一个重要事实——他不可能跟她一起去目的地。他必须把她独自留在荒原与地狱的交界处,或者更准确地说,是她将不得不离开他。如果她对自己确实有好感,那么现在给予她那种很快又会收回的东西无疑是残忍的。他不愿她经历这种残忍,他不能感情用事。他看着她,发现她的一双碧眼也在看着自己,那双眼现在如森林一样黯淡幽深,他感到喉咙发紧。他只是她的向导和保护者,除此无他。不过,他还可以安慰她,他允许自己做的也就是这么多了。他冲着144…316
她笑笑,伸出了胳膊。
迪伦羞涩地走过去上了床,蜷缩在他的身旁。他心
不在焉地抚摸着她的胳膊,迪伦心里顿时一阵悸动。她把头垂在他的肩上,暗自微笑。周围的一切都纷乱不堪,
危机四伏,她几乎丧失了自己的一切,可偏偏就在这里,
她却突然感觉到了……圆满,这怎么可能昵?
Chapter17
“给我讲点儿什么吧。”在温馨惬意的氛围中沉默
着坐了很久,迪伦的声音听起来有点低沉沙哑。
“想听什么呢?”他从沉思中回过神问。
“我也不知道,
“她顿了一下,思索了片刻说,
“给
我讲讲你引导过的最最有趣的灵魂。”
“就是你啊。”他笑着说。迪伦戳了一下他的肋骨,
“说正经的。”
他想,我是说正经的。但还是绞尽脑汁想找出一个
有趣的故事分散一下她的注意力,无眠的夜晚有多漫长,他是再清楚不过了。
“好吧,我想起来一个。有一次我必须要引导一个
‘二战’中的德军士兵,他因为拒绝执行军令被指挥官枪杀了。”
“他在战时是做什么的?”迪伦问。她的历史知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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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怎么样,在学校时她选的课是地理,但是每个人都对“二战”发生的事情如数家珍。她实在想象不出来给个德军士兵做向导能多有趣。如果是她做向导,她很有可能会忍不住让恶魔们来了结他。
“他在波兰的一个集中营里当兵。他不是什么重要
人物,只是普通士兵。他才十八岁。太可惜了。”
迪伦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竟然真的为他感到
遗憾!
“知道了他的所作所为,你怎么还能受得了给他做
向导?”
“你是在做道德判断。你要是个摆渡人的话,就不
能这样带着成见。每一个灵魂都是独特的,都有各自的美德和过错。“看迪伦一脸狐疑,他又继续说,
“他参军
是被他父亲逼的,他父亲认为他如果不为祖国荣誉而战就是辱没了整个家族。但是,他却被分到了集中营看管犹太人,还眼睁睁地看着其他的卫兵殴打他们、凌辱他们。他无法逃离军营,也不敢违抗军令。一天,他的长官命令他枪杀一个老人。那个老人没有做什么,只是在摔倒时不小心蹭了这位长官一下。这个士兵不愿意杀人,于是跟他的长官争吵了起来,他对长官说自已不能那样做。所以长官先枪杀了老人,然后在同一天把他也枪毙了。”
迪伦目不转晴地看着他,眼晴大睁着,眉头紧蹙。
她先前的一腔厌恶之情已经化为同情和钦佩。
“我在集中营大门外遇到了他的灵魂。离开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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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他真的感到如释重负、彻底解脱了。他满脑子想的都是自已没办法阻止的那些事情,自责不已,精神完全垮了。他真希望自己当时能再坚强些,能勇敢反抗自己的父亲,拒绝参军。他真希望自己当时能保护更多无辜的人。有时候,他甚至希望自已根本就没有出生。不管他是不是德国士兵,他都是我遇到的最可敬、最高贵的灵魂。”
故事讲完了,一片沉默。迪伦被深深吸引了,她的
脑海里闪过很多场景,涌出很多想法,心中五味杂陈。
“再讲一个吧。”她央求道。漫漫长夜就这样过去
了。崔斯坦从自己遇到的成千上万个灵魂中精挑细选了一个又一个故事犒赏迪伦。他特意只拣那些让迪伦发噱解颐或是惊叹不已的故事讲,而对那些至今思之仍痛彻心扉的故事则避而不谈。晨光渐渐落在他们身上,然而炽热的阳光太灿烂了,晃着崔斯坦的眼,竟让他的笑容显得有些苦涩。
“得继续赶路了。”迪伦嘟囔着。他慢慢滑下床,
把她也一起拽下来。
“没错,
“他笑着说,
“但是今天不用走上坡路了。”
“什么意思?”她问。
“我们只要越过一个小山坡,之后就是一马平川
了,只不过有点儿潮湿。“他努了一下鼻子。
“还要过沼泽?”迪伦抱怨起来,声音里止不住带
了丝哭腔。她讨厌那些见什么沾什么、让她举步维艰的147…316
淤泥。
“不,不是泥,是水。”
“我真希望我们别游泳。”她喃喃自语着,走到壁
炉那儿查看晾在那儿的衣服。尽管不是特别干净,但它们倒是干了,摸上去还挺暖和,木柴还在壁炉里冒着青烟。她转身对崔斯坦发号施令,
“出去!
“颐指气使地指
着大门。
他翻了个白眼,但还是恭顺地一鞠躬,走了出去。
这次迪伦跟在他身后紧紧关上了门,然后匆匆把借来的衣服脱掉,换上了自己原来穿的一套。昨天这一洗至少除去了最脏的污垢,炉火将布料烘得有些僵硬,但穿上自己新洗的衣服还是非常惬意的。这让她感觉自己还是人,至少也是刚刚死的人。她不禁为自己的想法暗自发笑。
她刚换好衣服就走到水槽边,拧开了水龙头。她等
着棕色的水流变清澈,然后双手捧满水,在脸和脖子上擦了一把。她真希望已经洗了头,昨天竟然没有想到这点,不过那个肥皂可能会让头发变得更油。她又捧起了一捧水,仔细端详。如果她现在把水喝下去会怎么样?
她看了一眼门口,门还关着。她可以问问崔斯坦,却担心会被他嘲笑。她又看了一眼手中的水,尽管自己并不渴,但这水看起来又清凉又诱人。她回忆起了喝水的感觉,那种让人心旷神怡的口感,那种顺着咽喉滴入肠胃的冰爽快感,想到这里,她不由颤抖着,身子前倾,张开了嘴唇,准备喝上一口。
“要是我就不会喝。
“崔斯坦的声音把她吓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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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溅在了身前,外套也给打湿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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