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宫》第7章


晓菌就尽量简单地说了情况。晓菌认为老板肯定不高兴,所以,她强调那人用的都是付费电话。副经理说,工作永远是第一位的。不要糊里糊涂! 
奇怪的是,第二天下午,总经理李小姐和副经理一起来了。也是在交换口,要晓菌伸长脖子,接受详细情况询问。香喷喷的李小姐带来了时髦的气息和外面世界的芬芳。一边听,李小姐一边不时和副经理交换眼光。最后,李小姐问晓菌,你最近是不是觉得她举止异常? 
晓菌傻了眼,点点头又赶紧摇头。李小姐说,一些外围人员在议论,担心她的脑子…… 
副经理用胳膊肘碰碰李小姐。李小姐就停下来看他。副经理说,还有一个月就破世界纪录了,现在无论如何不能开锁放人。否则不是前功尽弃了?!密斯李,你别制造紧张空气。 
李小姐深深吸了一口气,就被副经理半搂着引了出去。透过玻璃墙,晓菌看到李小姐边走边往回看。印秋没有动,不知还在生那人的气,还是已经睡着了。 
事情看来有点严重,可是,晓菌最担心的还是,那人还会不会来呢?她自己是认为那人是绝对不可能来了。要不,那人和印秋,必然有一个是疯子。这个来休假的人,似乎只是随便走了几个景点,仿佛把休假的时间大部分用在蛇宫来了。他到底是干什么的呢?他显然不愿说,晓菌想不明白,也不愿多想。如果不是蛇宫太寂寞,太需要他,冷静地想想,他的举动还真是有点问题。不过晓菌实在不愿想。眼下,她最担心的就是那人不再来了。 
没想到,第二天晚上八点多,那人竟然又来了。 
她们俩正在给蛇洗温水澡。天气太干燥了,蛇需要湿润,也需要大量喝水。在床边给蛇擦身子的晓菌突然就抬起头,似乎有感应,果然是那人向蛇宫走来。晓菌感到了自己要飘起来的惊喜。 
她毫不掩饰地笑起来,毛茸茸的眼睛弯得像新月。那人的眼睛也笑了。 
她们很默契地把蛇放在蛇铺的周围,蛇铺是临时搭盖的,蛇确实怕冷,那么多蛇都来挤她们的床也受不了。她们已经给蛇准备了特别的被子,其实就是大棉絮,不同的是,上面挖了很多小洞,因为蛇喜欢那样进出被窝。已经有蛇慢慢从洞口往被窝里爬了。 
印秋十分安静。她自己找了一本有登美宝莲睫毛膏美女广告的时尚杂志在沙发上,认真读阅起来。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也许她在主动等着那人找她聊天。 
晓菌生怕再伤害那人,抢先拿起电话。她说, 
太高兴你又来了。你吃过蛇肉吗? 
那人说,没有。我不吃蛇。 
我也不愿意吃。书上说,古代的越人因为爱吃蛇,常因“分蛇不均”而发生战争。广东和福建是最能吃蛇的人,广东人认为十月的蛇因为准备冬眠而肉肥味香;而福建人却认为,五月冬眠醒来的蛇质地清新。你们北方人文明,所以就不敢吃蛇。 
那人笑笑。看着床上洗过澡的大蟒蛇。晓菌又说,书上说,蟒蛇,越人最喜欢吃。传说它的胆可以治眼疾。古人还给它做活取胆手术。真的。晓菌有点结巴地背诵起来:“以杖于腹下来去扣之,胆即聚,以刀割取。药封放之,不死。”古人把蛇肚割开一个小口,把鸭蛋大的蛇胆取出来,再把蛇肝放回去,缝合伤口。蛇就照样活。如果,蛇又碰到捕蛇的人,蛇就会远远袒露肚皮手术伤疤,表明它已经丧胆啦。 
那人显然有兴趣的表情,鼓励了晓菌。她说,我外公还说啊,蟒蛇好色。据说捕蛇者头上插满鲜花,它就会死死盯着花看,浑然忘我,糊里糊涂的就送了命。还有人说,蟒蛇钻进女人衣裤后就盘成一团,生死一概置之度外啦。 
看到那人愉快的神情,晓菌趁机要求: 
轮到你说了。我还是要听美国片子,要不恐怖片。哎,那天你说到那个人把一大袋钱丢进山谷,后来怎么样了?你想起来没有?最后谁得到了钱? 
那人说,谁都没有得到钱。他们却开始互相残杀,彼此失去了信任。先是那个受伤的人被抛下山崖,那个老二也跳了下去。老二怕冷酷的老大在上面,拿着钱抛弃他,所以,他抢先扔下了钱。老二在暴雨中找到了微弱呻吟的老三,老三什么也没说,就死在老二的怀中。老二在雨中呆坐了很久,闪电的时候,他发现老三竟然死不瞑目。老二悲从中来,他忽然觉得没什么意义。老二又傻坐了很久,开始在摸黑找钱。每一道闪电都给他希望。开始他听到上面有老大的高叫声,这个声音让他感到安全和依靠,他不断大声回应,我在找钱啊。后来,什么声音都没有了,只有电闪雷鸣和哗哗哗巨大的水流奔腾下山的声响。 
老天也许不愿意他们得到这一大笔不正当的钱财。大雨下得像有人翻倒了小河。老二不小心摔倒,滚下了很深的地方。等他醒来的时候,天放晴了,他躺在几畦营养不良的卷心菜地上。安静的山林里,到处都是好听的鸟鸣声。抬头看看山体,他不能想象自己怎么能从那么陡峻的高处,翻滚下来而没有大恙。身上裸露的部分,到处是擦伤破损,只是有一条腿可能骨折了,使不上劲。老二觉得像做了一场大梦,即使腿没折,他也不想再爬上去寻找钱袋了。他拍拍腹部,那天傍晚从衣领塞入棉毛衫的两万多元倒没有丢出来。 
老二搭农用车到了小镇。他换了衣服,上了长途。然后坐上火车,一口气横跨南北几千里。他不知道要去哪里,但他知道有人一直在找他。是的,是老大。首先是老大,当然还有警察,很多的警察。因为他被通缉了。逃亡的生活就像是走钢丝,你永远走不到平安踏实的对岸。胃口消失了,睡不着觉,勉强入睡也是噩梦频频。经常觉得有人在叫你的名字,陌生人只要多看他两眼,他就手心出汗,只要是老家口音的人在身边,就如芒在背,甚至视线中突然闪过穿警服的,就心悸不已。他第一次发现,原来这世界每个人都长着有心思的眼睛。 
很多很多次,站在钢丝中间的老二都想不走了,他想一头栽下去算了。但是,他心里有牵挂的人。 
老大和老二,在逃亡的途中,终于狭路相逢了。或者说,是老大追捕到了老二。他们是在南方一个猪牛满街逛的小镇子的小旅店正面遭遇的。那是事发半年之后。 
老大一进门,就反手关了房门。老二感到意外。 
逃亡生活使他们有了一样的目光、一样的形销骨立。 
老大从进门开始,脸上一直浮着轻蔑的笑容。老大不说话,劈手做了个索要的手势。 
老二说,我没找到。丢了。 
老大轻蔑的笑容更重了。索讨的手势没有更改。 
真的没找到。 
老大讥讽地学舌:哦,真的没找到。老大边说边从大衣内贴袋里抽出一张报纸,扔了出来。老二从桌上拿过报纸,飞快地翻了一下,没有什么要紧的消息。老大在一张孩子照片上拍了一掌:看清楚了!你不是为了你的儿子吗!你不是爱你的家吗!你儿子都这样了,你还藏着掖着想躲一辈子?哼!独吞?你吞得下去吗?你想看着你儿子死?! 
老二看清楚了。那的确是他的儿子。儿子是躺在病床上被人拍下来的。老大骂什么他一句也没听进去,文章说,那个单身母亲的孩子得了急性血液病,急需社会捐款送爱心。不进行骨髓移植,孩子就没有希望。 
老二腾地跳起来,就往门外冲。 
老大将他一把拧住:少来!你想演给谁看! 
老二说,我没骗你! 
老大一拳当脸打来。老二鼻子就流出热水来。当然是血。老大第二拳是打眼睛。老二没躲。他捂着眼睛说,我真的没找到,让我先去看看儿子。 
别想离开这房间!老大手里的枪直顶着那个人的脑门。那个人才知道枪管顶在额头是那么的冰凉。 
他把脸扬起来。他希望能止住血。他说,看完儿子,我们再去找吧。 
我不会让你自投罗网。警方已经怀疑了。我只是让你明白该怎么做父亲、做朋友!没想到你他妈是个这么不够义气的混蛋!把钱交出来,我们还是朋友。但是,你想不仁不义,你就别想活着出去!———都说够了!交出来吧! 
老二突然把脚边的水壶踢了过去。老大吓了一跳。老二扑了上去。枪声响了,旅店田字形的木玻璃窗,当啷碎裂。两人扭打在一起,老二的后心被狠狠撞在茶几角上,疼得吸不了气,老大可能是踩到一瓶易拉罐滑了一下,也摔到在老二身上,老二本能地去抢枪,扭打间,枪响了。老大瞪大眼睛看着老二。子弹通过老大的心脏,射穿对面肮脏的蚊帐,再钻进墙里一大半。这一枪声音不太响。 
老大还在看着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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