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维坦的恋人》第34章


玉滔滔不绝地如此训斥道。难得玉也会有这种真情流露的时候,由纪有些被他的气势所震慑而把话吞了回去。玉倏然发现自己竟不由自主地认真起来,有些不好意思似地搔了搔后脑勺,然后瞪了由纪一眼。
“今天这场战争的关键,就操在你的手上。你心里有数吗?”
“…………”
“想保护这座市町就别手下留情,能杀多少人是多少人。对方可不像你这么仁慈。你以前有杀过人吗?”
“……啊啊,我杀过不少人。我早就是杀人凶手了,对杀人这件事不会犹豫。”
“那有参与过像今天这种的大型战役吗?”
“……没有。顶多只有参加过扫除盗贼团这种人数在几十人上下的抗争。规模超越千人以上的战争这是头一回。”
“你不要搞错击发气弹的时机,不可以把气弹浪费在小喽啰身上,要留在攻击敌人的主力上。切记,你拥有扭转战局的力量。”
“…………”
由纪只是绷着僵硬的表情默默地看着玉。
——雾崎桐人。
那是玉在很久以前舍弃的本名。那个名字霎时掠过了由纪的脑海。
玉态度冷淡地从由纪的视线前别开了脸,两只手插在牛仔裤后面的口袋里,把由纪晾在原地,自己一个人呕气地沿着堤防向前走。
玉的背影传来了一股莫名空虚的感觉。
由纪以前曾在别的地方看过和玉相似的背影。她稍微想了一下地点,烙印在脑海深处的景色赫然苏醒。
那是自己还叫薰这个名字的十二岁冬天——我手拉朔夜的缰绳,拼了命地追赶的那个背影。
迎风飘扬的绯色斗篷,和雪原融为一体的白色军服,喷出紫色火焰的王剑帖拉托玛。骑乘着垂老的座狼,使姬路全军忘情咆哮的永恒少女——
没错。玉的背影跟当时的美歌子十分相像。这么说来,玉和美歌子的同样都是神追出身。西征时也是两人一起参加。然后在加古川时,桐人——也就是玉,遭到美歌子的袭击结束了一生——理论上是如此。
有关西征的事情,由纪不想过问,因为当事人明显不想谈起那段往事,而且由纪认为挖人家过去的隐私是一种很不道德的行为。说不定玉跟美歌子本来是一对情侣,只是因为有不得已的苦衷才演出这段互相残杀的戏码——像这样的臆测根本不胜枚举,不过都只是一些不入流的猜测罢了。由纪也不喜欢自己的过去被别人挖出来,因此她决定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过去的事绝不过问。由纪眼中只有现在的玉。
玉的背影在堤防逐渐远去。
由纪的胸口莫名涌出一股温暖的感觉。
玉应该是真的很不愿再被牵扯进这么麻烦的纷争里了,然而他却难得认真地给了由纪建议。明明想避开世人耳目,却对周遭的人放不下心。他话固然说得冷漠,可是也是不想看到调布新町吃败仗,才用那种方式予以诚恳的忠告。
——他还真是个好人。
一阵风从两人之间吹拂而过。堤防斜坡上的野花迎风弯腰,浓郁的夏草芬芳向四处散布了开来,湛蓝的多摩川水面被风吹得泛起阵阵的涟漪。
由纪的心中有某个东西动了。
由纪的一双长腿向前跨出,向玉的方向跑了起来。
“喂,玉。”
由纪小跑步追上玉,唤了他的名字。 ,
“干嘛啦?”
稍微整理了一下呼吸后,由纪抬起了脸。
“你其实很喜欢调布新町对吧?”
“啊?”
玉回头一望,由纪淘气的笑容映入了眼帘。
“你这人还真别扭耶。”
由纪一只手环在玉的后颈上,然后用力把他的头拧向自己的侧腹,以施展头部固定技的要领勒住他。
“好痛痛痛痛。你干什么啦,放开我!”
“还不快招,你是不是喜欢这里的居民?”
“好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
“我也一样很喜欢调布新町,它给了无处可去的我一个归处,也是调布新町教会我活着是一件快乐的事。所以我决定奋战,敌人也照杀不误。但我绝对不会眼睁睁丢下这块地方逃走。”
“不要一边勒住人家的脖子一边演讲!我知道了快点放开我!”
由纪手一松解开了束缚。玉飞快地跳到后面,龇牙咧嘴地威吓由纪。
向着一脸凶恶的玉,由纪回以羞赧的笑容。
“我先走啰,记得换好衣服过来。待会见。”
挥挥手,面红耳赤的由纪背过身子,以轻快的脚步从堤防跑走了。玉独自一人留在原地。
“……那家伙是有病吗?”
玉臭着一张脸喃喃自语后,举步前往了町役场。
玉的房间位在役场内的长屋。在房里换好军服回到了外头。和由纪一样是白色上衣配蓝领带,浅褐色的长裤搭配了半长靴,腰两边的剑带上则各插了一把短剑。
“超难过的。”
平时习惯做轻松的打扮,所以这种褶线笔挺的衣服穿起来感觉绑手绑脚。皮肤被毒辣的阳光照得汗如雨下,玉松开了领带。
战争时之所以会穿上特定的军服,目的在于避免自相残杀,以及企图以统一整齐的外观给敌人下马威。此外,对于身穿相同衣服的伙伴也会产生自然的一体感,同伴意识因此获得强化。财政挤得出余力的共同体往往会采用别出心裁的军服,热衷于强调自军的独自性和艺术性。调布新町里看来不乏品味一流的设计师,军服的剪裁堪称潇洒。
就在玉悠悠哉哉地在役场内走着准备过门离开时,后面突然有人出声叫住了他。
“咦,你不是玉吗?现在正要出发?”
玉回头一看,一名留着一头柔顺长发的青年正面露爽朗的笑容站在眼前,从嘴角露出的白牙齿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
怎么偏偏是他?玉的脸上表现出无比扫兴的心情。身穿了调布新町军服的青年丝毫没有发现玉那扫兴的模样,以一脸快活的微笑说道:
“我们一起去河滨吧。虽然我跟你的身分不同,可是你用不着对我客套。今天的我不是町长的独生子,纯粹只是一介士兵。不须感到惶恐,我为人很宽宏大量的。走,我们勇敢前进吧。向卑鄙的白河移民地施以正义的制裁乃是吾等的使命。”
“啊啊……喔。”
“怎么了怎么了?一点霸气也没有喔。莫非是战争令你心什不安?不要怕,有我在。害怕的时候尽管躲到我的背后来。我这么宽宏大量,不会为了那种小事发脾气的。不管怎么说,论肚量我可是比父亲来得大呢。好了,快点出发吧。畏缩害怕的诸君在等待我的到来呢。”
青年斩钉截铁地说道,催促玉加快脚步与他比肩而行。玉背过脸一脸厌恶地吐了吐舌头后,叹了口气地随着青年一起出发了。
高比良启一郎,二十七岁,单身。
他是调布新町町长高比良启十的独生子,同时也是背负了要继启十之后担任町长职位使命的人物。顶着一头飘逸的柔顺长发、一口刷得洁白干净的牙齿,他全身散发着阳光爽朗的氛围。今天也照例地一心一意专注于散播自我意识过度衍生出来的妄想、愚思、极度偏颇的偏见。启一郎所身怀的个人特质还有所说的每一句话,无一不极尽所能地触犯玉的神经。
丝毫没有察觉玉的烦躁不耐,启一郎仰望着天空爽朗地说道:
“好晴朗的天气呢。看来今天也会很热了。这就是所谓适合开战的良辰吉日吧。”
“喔。”
“对了,玉你的实力相当出众是吧。我有听说你是很优秀的特进种喔。要不要和我比赛今天谁打败的敌人比较多呢?”
“喔。”
“好就这么说定了。你可不要因为身为武藏野的疯马的我太活跃,就被震慑住了喔?”
玉在心中幻想着自己把食指和中指插入启一郎的鼻孔里,并将他提到半空中,然后呛他“谁这样称呼过你了你去把那个人带来这里给我瞧瞧啊根本是你厚脸皮自称疯马的吧我靠你还想活的话就少一天到晚鬼扯那些没营养的屁话不然你的脸是想被我砸烂是不是头盖骨想被我挖开是不是小心老子我割掉你的蛋蛋塞到你的鼻孔里去你这马粪小子智障大少爷自我意识过剩的鸟头混帐东西”。但他最后还是压抑住自己满肚子的不爽,只回了一句“喔”,便兀自往前走着。
调布新町町长的地位是由高比良家代代世袭。役场的人选也不是透过选举,而是以町长个人独断的意见决定。调布新町原本就是以现任町长高比良启十的父亲启三所持有的田地为起源发展而来的,因此对于世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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