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你到最后》第37章


“不要提狂欢节的事,好吗?”他紧张地低声说。
我无辜地看着他。
“和——和穆德的事。”他说出她的名字就像他在说一只蟑螂一样,但他的表情表明他心里还想着那晚的情形。他脸上甚至都有一丝笑意。我用手做了一个动作,就像是把嘴锁起来了,然后把钥匙吞下去了。托马斯对我眨眨眼。千万不要小看外遇,它会让你更加宽容别人。
安妮和托马斯准备好了一切,让我们感到舒适,卡门和我。不是像弗兰克那样说话、拥抱,而是以他们自己的方式——不谈那次车祸和欧宝车,托马斯专门为我买的一瓶伏特加和柠檬汁,安妮今天为我们在厨房忙了一天。她说今晚她想好好
宠宠我们。卡门没有提她今天一直在呕吐,而是我们一起进餐。
第一道菜之后她去了厕所。吐出了刚吃的。
主菜之后她又去了厕所,也吐出来了。
吃完甜点也一样,所有的食物都进了马桶。
“今晚非常感谢。”我说。安妮吻了我三次,还对我眨眼。托马斯在我肩头重重地拍了一下。
卡门脸色苍白,但眼神欢快。
“非常感谢,亲爱的。今晚我过得很愉快。”
托马斯突然拥抱她,那一刹那我以为他再也不会放她走。
我们开车离开时,我看见托马斯紧紧抱住安妮,另一只手正在擦掉眼角的泪水。
两个生日和一个葬礼
37
盘羊组第一个去世的成员是托尼。
卡门听到后几乎要崩溃了。三个星期前,托尼听说再继续化疗已经没有意义,现在她去世了。
托尼自从离婚后没有再见过她的前夫,他还可以再见她一次,在她的葬礼上,看她安详地躺在棺木里。
“至少他们不会再吵架了。”卡门笑道。
她说她想去参加葬礼。当我听到日期时有点不高兴。下周二。是我和卢娜的生日。出现癌症迹象以来我们的第三个生日。而且是最后一个,这点几乎是肯定的。
而卡门想去参加葬礼,这就像是预先温习自己的葬礼似的。
“你不觉得这可能——可能对你有点难吗?”
“我们不可以星期天庆祝你们的生日吗?星期二没人会来。葬礼也就几个小时而已。”
我试着不表现出来,但卡门还是看出来我不高兴。
“我想如果不去就太对不起她了。”
“那对我和卢娜就公平吗?”我忍不住,说出来了。
星期天家里来了很多人。我的朋友、家人、卢娜托儿所的小朋友。我注意到,卡门的妈妈进来时吓了一跳。她有三个星期没有看见她女儿了。卡门大着肚子,看上去就像个营养不良的孕妇。我们站在厨房里聊天,卢娜穿着她的新公主裙、戴着天使翅膀骄傲地走进来。卡门蹲下来想看得清楚一点。
“多可爱啊!”她开心地对卢娜说,然后她失去平衡,跌倒了,拉着卢娜。
卢娜吓坏了,开始哭起来。
“小心!”我叫道,也吓坏了。“你知道自己腿现在已经没有力气了,他妈的,卡!”
卡门因为她跌倒和我的反应觉得很羞愧,也开始哭。派对的开端不太好。
“你星期二生日的时候要做什么别的事吗?”安妮咬了一口甜橙生日蛋糕,问道。
“卡门有事。她要去参加托尼的葬礼,托尼是她在讨论组里认识的。”
“葬礼在星期二?”
“是。”
安妮皱起了眉头。
派对结束的晚上,卡门说她星期二不去参加葬礼了。“安妮劝我。我给托尼买束漂亮的花。我想这样。我想托尼会理解的。”
“我完全肯定托尼会理解的。”
我松了口气。
祝你们生日快乐
祝你们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亲爱的丹尼和卢娜
祝你们生日快乐
38
卡门一边唱着,一边心里明白,即使年年有今日,她再也看不到了。从她所做的一切我看得出来,因为之前她想去参加托尼的葬礼,所以现在她要补偿我们。我和卢娜在床上吃的早餐,卡门为我们做的,叫保姆送上楼来。卢娜开心地笑着,就着花生酱吃新月形面包和椰子蛋糕,我吃了一块椰子蛋糕和面包,卡门赌气地吃着牛奶和水果玉米片。
今天看来不好过。每件事都让我动情。弗兰克发来短信,说他很高兴有我这位朋友,希望许多年后依旧这样。安妮发短信说她很高兴尽管发生了这一切,我和卡门还是一起庆祝生日。卡门给我一张放大的照片,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我给她拍的一系列裸照。
早餐之后我看得出卡门累了,感觉不适。
“你应该躺一两个小时。”我说。
“你不会认为这样不太好吗?”她犹豫地问。
我摇头。“躺下,睡一会儿。待会儿我可能要去市里,半个小时。星期天穆德送我一张唱片行的礼券。”
我和我的小阳光玩了大约一个小时,然后请保姆做煎饼给卢娜吃。现在她的笨拙已经到了神奇的境地,所以我让她保证绝对要照顾好卢娜,不让她从挨着洗手池放着的凳子上掉下来。
“相信我。”她说。嗯。现在我已经了解这个保姆了,听到她这么说时,我吓得毛骨悚然,但我不能一整天都在这,确保这头母牛不会弄伤我女儿。
我跑去楼上看了一下。卡门在她床边放了一个桶,我看了看,里面并不是空的。
里面都是她早上吃下去的玉米片。
我疯了一样骑着车到范保尔乐街的CD店。十五分钟内我买了一张酷玩乐团的CD当
证据。
然后我骑车去罗丝那。她把自己包在红色蕾丝里,就像个圣诞礼物。
那是什么
那是你的生命,伙计
哦——太快了——可以让我再活一次吗
Fawlty Towers(1976)
39
在罗登巴赫办公室外的等候室里,我感到无聊透顶。我已经看完了在门口书架上的足球杂志,我开始看卡门的病历。刚才给卡门清空腹部的那位护士给我们的,让我们交给罗登巴赫医生。我看到,从十一月开始,腹部已经被抽空十六次了,病历上写着卡门从开始算一共抽了多少。
“你知道他们从你腹部抽出了多少升腹水吗?”
“不知道。”
“刚过71升。”
“哈哈——那比我开始做化疗时的体重还重。”
卡门现在47公斤,可以看出来她一天天瘦下去。六个月前,她几乎70公斤。因为缺少脂肪,过去几个星期她一直很怕冷。起居室的恒温器整天都是调在24度。水床的温度比推荐温度高出4度。谢天谢地,我们买到了水床。普通床对只剩皮包骨的她来说太硬了。
我们预料待会和罗登巴赫的谈话不乐观。在LV治疗开始时穿刺降低到每两周一次,现在每几天就一次了。而且情况越来越不好,就好像卡门的器官搅成了一团,每次穿刺之后都更痛。上一次情况很糟。即使注射了吗啡,卡门还是痛得呕吐了。我常常幻想着老婆站在水桶前面,从她的肚子里爬出一条蛇到水桶里,而水桶里则装满了让人恶心的黄色液体。
“请坐。”罗登巴赫亲切地说。
自从转移到安东尼?范雷文霍克医院之后,我们见了他六次。我们彼此都很信任。他知道我们不会像其他病人一样哭闹、抱怨,我们知道他不会像我们以前的医生那样耍诈、欺骗我们。
罗登巴赫医生准备要跟我们确认一些事情。
“肿瘤的指数又飙高了。LV治疗已经不再有效了。”
“那——什么——这意味着什么?”我结结巴巴问,尽管我知道他将要说什么。
“恐怕现在我们真的得认输了。”
就这样了。一切即将结束。
卡门被放弃了。托尼就是在被医生放弃后的三个星期去世的。
卡门坐在那看着我,一只手掩着嘴。我紧紧抓住她另一只手,看着她。
“我们回去吗?”我小心翼翼地问。
她点头。
我们预约好三个星期之后再来罗登巴赫的办公室。是这样希望,因为可能到那时卡门已经不再了,罗登巴赫的任务也就结束了。他唯一还能为卡门做的就是在药单上签名,让药剂师给卡门开药,吗啡、康泉、泼尼松和替马西泮。止痛用。
我发动引擎,然后关掉音响,现在的心情不适合听河堤乐队的歌。
一切不会自然就好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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