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庶得正》第567章


“我知道何大人不相信。实话说,原本我亦不信,然待到亲临宝藏,我才知此言非虚。我手下数十高手,便尽皆折在了那座地宫里。”傅庄不紧不慢地道,神情中并无多少遗憾。
在他眼中,死几个人也许就和死几只蚂蚁没什么两样。
“说了这么多,你所谓的秘密到底是什么?”何靖边冷冷地看着傅庄。
傅庄淡淡一笑:“我所说的秘密,便是关于这张堪舆图的去处的。便在去年。我好容易找到了南山国宫廷大匠的后人,他的祖上便是收藏宝藏秘钥的人之一。在临死前,他告诉了我一句口诀,说若能解开口诀,便可找到堪舆图。”
他的语声虚若浮烟,似是贴在人的耳边低语,饶是傅珺有一个强悍的灵魂,此时亦不免汗毛倒竖,孟渊与何靖边亦蹙起了眉,显然亦觉得很不舒服。
傅庄蓦地“呵呵”笑了起来,平板的笑声毫无起伏,宛若针尖刮过,而他轻飘飘的声音便嵌在这笑声里,一字一句飘进耳畔:“那句口诀只有十字:旧时草间月,寒光照铁衣。”
明明是极轻的语声,可不知为何,这十个字却像有着极强的穿透力,竟似直接穿透耳膜,烙进了每个人的脑海。
“旧时草间月,寒光照铁衣。”何靖边喃喃地重复着,一脸的沉思,孟渊与傅珺皆不曾说话。
屋檐之下,雨丝如帘,雨声轻且密,除此之外,房间里便是一片安静。
傅珺悄然举眸,见傅庄此刻负了两手,正遥遥地看向门外。
那一刻,他眼神是有些贪恋的,似是那疏落的雨丝与白烛灯笼下的庭院,便是这世间最美的风景。
良久后,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漫声吟道:“寒雨草堂秋,懒上高楼,畸路飘零几时休,孤馆冷桥,白头醉叟。”
微有些苍凉的曲调,唱的却是《乔三枕梁》里的一段,那曲子被细微的雨声敲得零落,孤冷而又哀惋。
乔三枕梁,好梦徒然。
或许,傅庄亦是做了一场复兴南山、孤岛称帝的美梦,一如那戏文里梦见自己富贵加身的樵夫乔三。只是梦醒之后,乔三尚可一瓯酒、一张饼,担樵归家与老母团聚,此生虽平凡却也安然。而傅庄梦醒后,等待着他的则是绝路,他的妻子儿女亦都会为他所累,跟着受苦。
傅珺觉得憋闷得厉害,忍不住向门边挪了两步。
疏疏落落的雨丝敲打着屋檐,马蹄铁被风吹着,偶尔轻响一声,空气清润。
“你怎么了?冷么?”低沉悦耳的声音传了过来,让傅珺心中微暖,她回首望去,恰好撞进孟渊充满关切的眸光里。
“走罢。”何靖边说道,当先跨出了屋门。
傅珺最后一次看向铁栅栏,却见傅庄仍旧扶着铁栅栏望向门外,神情里蕴着几许哀切、几许悲凉。
傅珺转开了目光。
那一刻,她的心亦是微凉的,比拂面而来的细雨还要凉。
无声地叹息一声,她与孟渊步出了院子。
几个人静静地自重甲军士中穿行而过,来到了停放马车之处,何靖边向孟渊拱了拱手,便欲作别。
“何大人且慢。”傅珺蓦地出声唤道。
何靖边闻声回首:“郡主有事?”
傅珺点了点头,语声清淡如昔:“我要进宫面圣,有要事需禀。”
☆、第743章
孟渊的气息有瞬间的冷。
傅珺转首向他一笑。
她身上穿着玄青绣梅花的窄袖曲裾,那一笑便像是立在大雪寒梅下,枝头有梅花幽然绽放。
孟渊不知怎么就松了口气。
傅珺这样笑的时候,就表示她已经做好了最稳妥的打算,既是如此,他也没什么好担心的,终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
他微微颔首,袍摆边的手却微微一动。
他早就布好了暗卫,如今传出信号,为的自是防患于未然。
何靖边却很有些躇踌,显然没料到傅珺会突然提出进宫面圣的请求,一时间倒不知如何作答。
傅珺上前一步,正色道:“此事十万火急,需得尽早进宫当面向圣上说清,还望何大人行个方便。”
听了这话,何靖边的神情有了些微变化。
萧红珠一口咬定傅珺是南山国皇族后裔,此事他已第一时间向刘筠禀报过了。虽然那萧红珠说得未必是真话,然而,傅庄提出要见傅珺却是不争的事实,二人的对话他也一直听在耳中,傅庄对傅珺那种近乎于崇拜的保护,不由人不多想。而就在方才,傅庄才将南山国宝藏的消息透出来,傅珺便提出要连夜面圣。
这其中到底有没有关联?
何靖边不着痕迹地看了傅珺一眼。
她的神态十分平静,双唇微抿,眼睛明亮清澈,让人想起山间剔透的泉水,有一种又自在又从容的味道。
迟疑了片刻,何靖边终是点了点头:“圣上今夜于南书房批折,郡主便与我同去吧。”
傅珺含笑道:“好。”说着便姿态优雅地伸出手,向马车的方向一引:“请何大人上车。”
何靖边微微一怔。
他向来是骑马的,傅珺此刻却请他上车,让他觉得十分意外。
孟渊却是立刻明白了傅珺的用意。
何靖边与他们同车而行,也就是说。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联调司的监视之下,从与傅庄见面伊始到连夜进宫面圣,这中间他们没有一点私下商量的机会。
傅珺这是委婉地向刘筠表明态度,更是在消除帝王的疑心。毕竟,她的真实身份委实/敏/感了些。
虽不知傅珺为何需以此举向刘筠示忠,孟渊还是向何靖边拱了拱手道:“请何大人体谅。”
何靖边沉吟片刻,挥手向一旁的侍卫做了个手势,便撩袍上了车。傅珺与孟渊皆神态自若地跟了上去。
马车缓缓驶动了起来,雨比方才又大了些,秋风清冷,偶尔携进一两点雨滴,落在脸上凉凉的。
傅珺向孟渊端详了两眼,轻声问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从方才起你的脸色就不大好。”
孟渊静了静,车顶灯在他的脸上投下半幅阴影,有一种孤峭的冷。
“你看出来了?”他沉声道。
傅珺微微颔首。
其实孟渊表现得并没那么明显,只是方才他去牵她的手时,她注意到他眉弓有些下压。那是压抑着愤怒的微表情。
她来见傅庄,孟渊最多只会担心,却绝不会愤怒,除非方才他与何靖边说话时发生了什么。
“你可知从萧红珠身上搜出了什么?”孟渊的语声极冷,一字一句有若寒冰,“竟搜出了一张画得十分详细的郡主府地形图,她说这张图是卢悠给她的,你可知是谁画的图?又是谁将图纸交给了卢悠?”
傅珺没说话,静静地等着孟渊的下文。
此时,他的双眼微微眯起。眼睛里的寒意有若坚冰:“是阿湄!”
阿湄……孟湄?!
傅珺一下子抬起了头,眼睛也不由自主张大了。
竟是孟湄!
这实在让人不敢置信。
孟湄不仅画了郡主府的地形图,还将之交给了卢悠?
亦即是说,萧红珠的黑甲军之所以能够长驱直入。轻松攻进郡主府,这其中竟还有孟湄的一份“功劳”?
几乎是在一瞬间,傅珺便想起盛夏时,孟湄来郡主府探病,曾以学画竹的名义在府里逛过。
而在去别庄避暑前,她又来过郡主府两次。每次都要呆上小半天,将郡主府从里到外看了个遍,只说要仔细揣摩竹之百态,甚至还曾坐在亭中当场作画。
如今想来,怕是那时她便在画地形图了。
一时间,傅珺只觉得十分无语。
“小妹……她知道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她问道。
不是她小瞧孟湄,实在是以孟湄的心性,绝没那个胆子跟手段,秘谋与人里应外合、谋害他人。
傅珺觉得,孟湄被卢悠蒙骗的可能性更大。
孟渊蹙眉不语,何靖边接口道:“她是被骗了。据萧红珠说,卢悠偷偷使人往国公府里送信,约孟家二姑娘出来见了面。当时卢悠已经断了腿装,样子极其可怜,她对孟二姑娘说自己最喜欢竹林,可惜竟没亲眼瞧瞧勇毅郡主府的景致,又说自己是罪臣之女,也没多的念想,但凡能看一眼郡主府便也知足了,便见不着真的,画儿上的也成。孟二姑娘被她一步一步引进去,便替她画了图,还将图赠予了她。”
傅珺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然而却终是无话可说,只得无声地叹了口气。
她知道孟湄不喜欢她,也知道孟湄当年与卢悠十分要好,只是她万没想到,孟湄能糊涂到这种程度。
“孟二姑娘并不知情,是中了别人的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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