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庶得正》第569章


她很庆幸,没有看错他。
压下心头万千思绪,傅珺敛首垂眸,轻声道:“禀陛下,傅庄供出的那句十字诀之谜,臣妇已经猜出来了。”说着她便指了指何靖边手里的茶盘,浅浅一笑:“便是这两枚玉葫芦。”
何靖边讶然地看了傅珺一眼,又看了看玉葫芦,复又向刘筠躬身道:“陛下,微臣记得那十字诀是:旧时草间月。寒光照铁衣。”
“旧时草间月,寒光照铁衣。”刘筠低声重复着,视线落在了托盘上。
傅珺浅笑道:“陛下,这‘旧时草间月’五字。合起来便是‘葫芦’的‘葫’字。”
刘筠略略凝思,了然一笑,颔首道:“郡主聪明。”说着向孟渊看了一眼,笑问:“阿渊可看出来了么?”
孟渊躬身道:“‘旧时’为‘古’,草头加月。合起来便是‘葫’字。”
刘筠点头不语,何靖边便问:“那剩下的一句‘寒光照铁衣’又作何解?”
傅珺向他笑了笑:“何大人,我若没猜错的话,‘寒光照铁衣’说的应是这玉葫芦上的串绳。据我猜想,此绳恐非凡物,只怕便是南山国出产的一种极为稀有的金属,叫做‘玄金’。”
此言一出,刘筠耸然动容。
玄金乃举世罕见的奇珍,就算在大汉朝禁宫宝物最多的藏库,亦无此物。而此时傅珺却说那串玉的绳子乃是玄金所制。这如何不叫人惊奇?
何靖边已经忍不住拿起一枚玉葫芦仔细端详,刘筠虽仍坐着,视线却也凝在那串绳上。
“禀陛下,臣妇尝在书中得知,那玄金乃是天下至韧至坚之物,南山国有一任皇帝曾将玄金打薄成金页,镌刻经文于其上。”傅珺从容言道,清澈的眸子里有着自信与笃定,“说来也是巧,前些时候臣妇得了一本奇书《藏钩会抄》。那书中说前唐有位奇人巨贾,将黄金打薄再卷起做成‘金卷子’赏人。臣妇便想,那‘铁衣’二字若拆开来,铁为黑色。恰好对应了玄金的‘玄’字。至于这‘衣’字,臣妇时常逛绸缎庄、衣料铺,那里头卖的衣裳料子可都是卷起来卖的。由是臣妇便有了一个猜测,所谓‘铁衣’,会不会便是指将玄金打薄再卷起做成的这两根挂绳?”
此时,何靖边已经将挂绳拿在了手中。迎着光细看,过了一会,他的眸光蓦地一凝,沉声道:“陛下,此物果然有异!”说着便将挂绳送至刘筠眼前:“陛下请看这挂绳的顶端。”
刘筠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凝神看去,果见挂绳顶端处的纹路与旁处略有差异,还真像是卷起衣料的一个角。不过这差异极微,若非有傅珺的推测在前,任何人也不会注意到此处的不同。
说起来,这也是何靖边与刘筠皆精于武技,目力远胜于常人,若换了傅珺,只怕就未必能看出来这些微差别了。
此时的何靖边已是满面笑意,看向傅珺的眼神里少见地含着几许佩服:“下官素知勇毅郡主博闻强记、聪慧过人,今日实是心服口服。”
傅珺轻抚发鬓,盈盈浅笑:“何大人谬赞,这不过一个‘巧’字罢了。”从容的语气,并无半分自诩之态,语罢又道:“不过,那‘寒光’二字究是何意,臣妇却是百思不得其解,陛下身边能人甚多,想必会有人猜出来的。”
只要能将挂绳展开,估计便能拿到堪舆图了,至于余下的未解之谜,大汉朝多的是聪明才智之士,猜出全部答案也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刘筠深深地凝视着傅珺。
她现在的样子像极了那天大胜萧红珠的时候,耀眼夺目、光彩照人。
他忍不住勾起唇角,凝视着傅珺的眸子里泛出光来。
他知道他不该这么看她,可是,他没办法不去看。
南山国宝藏,那传说中庞大得可以让一个国家强盛起来的财富,她就这样轻轻巧巧地放在了他的眼前。
他花了七、八年的时间去追踪这批宝藏,还有南山会,亦为了这批宝藏花费了大量的人力与精力,甚至还为此丢掉了数十个高手的性命。
而她,手握宝藏大门的钥匙,却根本连看都没看一眼,就将这钥匙转手给了他。
刘筠说不清楚自己此时的心情,他只是这样地看着她,将眼睛隐在灯盏照不到的地方,静静地看着她。
心已经不再绞痛,那种痛像是变得麻木了,渐渐地也就感觉不到了。
君赠我以珍宝,我遗君以安好。
这念头像是刹时间浮起的,又像是一直在他的心底里埋着,如同冰雪覆盖的大地,只待春风一吹,便有嫩绿的草叶破土出芽,将他的心底覆成一片柔软的青葱。
☆、第746章
“陛下。”何靖边的声响了起来。
刘筠的身子向前倾了倾,整张脸都映在烛光下,双眸沉邃如幽夜,让人看不清这夜色下隐藏了什么。
“陛下,臣觉得郡主娘娘解得极好。”何靖边说道,不着痕迹地往御案的方向看了一眼。
不知何故,他的掌心有了些许汗意。
身居帝位多年,眼前的刘筠早已不是当年羁靡于京的英王,那种有若实质的威压,连他也觉得难以承受。
停了停,他将玉葫芦放进盘中,再将茶盘搁在了刘筠身前,向后退了一步。
已经再无相疑的必要了。
虽不曾明言,可傅珺此举却等于是告诉所有人,萧红珠所言是真。大汉朝当朝勇毅郡主,的确便是南山国皇族后裔,因为举世之中,唯有南山国皇族后裔才能手握宝藏堪舆图。
直到此刻,何靖边才真正对傅珺刮目相看。
都说财帛动人心,更何况这传说中价值千万之巨的南山国宝藏?一般人遇此状况,就算不敢将之据为己有,片刻的犹豫、心底的思量肯定是要有的。
可是,傅珺却毫不犹豫地当即进宫禀明详情,整个过程干净利落,无一丝拖泥带水的迹象,此等胸襟气度,莫说是女子,便是男子亦极罕有。
而最令何靖边佩服的是,他思前想后,竟找不出比这更好的应对办法。
可以说,傅珺选取之法,是解决此事唯一的办法。
此法最紧要之处,便在于时机。
时机二字,说来虽易,然若要真正把牢握准,却是极难。若傅珺不是即刻进宫,而是等到明日,抑或回府后再行进宫,整件事的味道就变了。而刘筠的态度,只怕亦要有所变化。
“郡主……好气魄。”刘筠的声音蓦地响起。
明明是清朗温和的声气,却又像是含了些苦涩。
闻听此言,傅珺立刻提起裙摆。伏地跪叩:“陛下隆恩,臣妇恭领。”孟渊也毫不迟疑地跪了下来,同声拜谢。
刘筠噎了噎,旋即便有些哭笑不得。
这夫妻俩的反应倒是极快,顺着他的话就领了恩了。他还什么都没说呢。
笑意自唇角扩散而去,触及心底,却又成了一丝苦涩。
他抿紧了嘴唇。
他早就发现了,方才傅珺说话之时,孟渊的眼神只放在她身上,根本都没往别处多看一眼,像是完全不知道上头还坐着个皇帝。
或许,这便是最后她为何选了孟渊,而弃了他。
任这世人千千万万,眼中只独瞧得见一人。
此等执著专一。又能有几人做到?
也难怪她会选了孟渊。
心底的苦涩一点一点地化了、散了,最后变成了无奈的一叹。
刘筠的眸中,渐渐蕴上了些许暖意。
若是换了旁人,他绝不会如此轻易放过。
可谁叫那人是她?
他做不到像孟渊那般执著于一人,但是,予她一个安心喜乐的将来,他自问还是能做到的。
想来,他能为她做的,也只得这些罢了。
“来人,叫纪成德进殿。”刘筠向外吩咐了一声。
纪成德乃是今日轮值的秉笔大监。刘筠叫他进来,这便是要颁旨了,众人一时间皆静默了下来。
未几时,便见纪成德一路小跑着进了承明殿。
他是个面容清秀的中年人。穿着一身绛色宫服,行礼后便立在御案后,静待刘筠出声。
“记,左都御史傅庚,诚明正性、刚直至德,封安宁伯。赐伯爵府,加授资德大夫,调任太常寺卿。”
清朗的语声仿若乐音,在寂静的大殿里缓缓掠过。
纪成德埋头在诏纸上逐字记录,运笔如飞,手心却握了一把潮汗。
无缘无故便将傅庚拉下大九卿之位,调到了太常寺,难免让人疑惑这位傅大人是不是犯了什么大错。
傅珺悄然抬首,清澈的眸子向刘筠一睇,复又滑开,心中掠过无法言说的情绪。
刘筠这是在把傅庚从平南侯府摘出来。
此前为了稳住傅庄,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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