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名相徐阶传》第43章


本官定当为你们做主。”那白面无须的侍从笑说:“你们撞大运了,这位王大人,就是鼎鼎大名的巡城御史,二位不妨言无不尽!”顾绍、沈元亨心想,听说京城大老中有人与徐老儿过不去,看这场面,倒也不假。想到这里,顾绍说:“小民欲告徐府恶仆徐成。当年小民是被征采购颜料运往京城的差役,那徐府恶仆徐成假作好意代小民采买,骗去了颜料银,致小人倾家荡产,生活无着,故来京告状。望王大人主持公道。”见顾绍这么说,而王大人并不动怒,沈元亨也壮了胆子,扑通跪倒:“小民有冤陈诉,徐府恶仆徐远,夺小民田产,行贿官府,小民告状不准,望大人做主!”王元宾听完,捋了捋胡须说:“不知二位认识孙伍其人否?”顾、沈两人左思右想后说:“小的不认得。”王元宾倒也不着急,笑说:“二位权且在此住下,慢慢回忆,把徐府的罪状写详实些。至于那个孙伍,也好好想想,究竟认识否?”说罢,王元宾返身出门,对侍从递了个眼色说:“你们留下,好好开导。” 
几天之后,巡城御史王元宾向朝廷奏报孙伍之案。称孙伍乃徐阶同乡汉阳知府孙克弘家人,受孙克弘驱使,携银至京,行贿高官图谋升迁;兼又阻挡松江府来京状告前首辅徐阶之小民顾绍、沈元亨,许以银各两千两,拟将顾、沈状纸夺回,正交易时,被巡城官员擒获。查得孙克弘,本是官生(连举人身份也无的秀才),授任知府已属不当,竟遣家人孙伍为之钻营升官,恬不知耻。孙克弘宜特赐罢斥,徐府不法事,由苏松巡抚续加查勘。 
王元宾奏疏上闻,首辅高拱抚掌大笑,对韩楫、宋之韩说:“这个王元宾,倒也不负所学,办事老练。可惜了存翁(徐阶),令名不保。”韩楫说:“此乃教子无方,御仆不严,咎由自取。”见宋之韩略有所思,高拱问:“你想什么?”宋之韩回过神来:“学生正思这存翁,嘴上儒家仁义道德,笔下阳明致知格物,却不想如此贪婪,纵子为恶,纵仆横行,令天下人失笑!”高拱捻须一想,这宋之韩放在身边,倒须小心提防!徐阶不致如此,倒是老夫报仇心切,过后不知此人如何评价老夫哩。不过眼下还用得着,且不管他。 
弹冠相庆之后,高拱的第三部曲开弹了。他突然起用在家休养的前苏州知府蔡国熙,授任他为苏松兵备副使;继而修书一封,致苏松巡按,嘱凡徐府不法事,尽交蔡国熙侦处查究。高拱人称办事干练,可谓名不虚传。环环相连,丝丝入扣,看你徐阶往哪里逃?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且说这蔡国熙,自然熟读孔孟之书,礼义仁爱填满一肚皮。他是河北永年县人,嘉靖三十八年(公元1559年)进士,徐阶门生。隆庆元年(公元1567年)被徐阶提任苏州知府,在苏州任上,躬行节俭,毁淫祠,建学校,政绩斐然,诚不负老师之托,声名鹊起。只因驾舟赴松,在松江境内,其舟与徐府恶仆相遇,两不相让,顿起冲突,后经松江知府衷贞吉调停,事件未致恶化。后蔡国熙因与巡按有隙,便于隆庆三年(公元1569年)辞官还乡。 
隆庆五年(公元1571年)七月,蔡国熙兴致勃勃,风风火火走马上任, “穷治”徐府不法之事。蔡国熙公开扬言,凡能指证徐府糗事者,重赏。于是,松江一府,再次骚动起来,凡此前贿赂过徐阶三子的,纷纷上门加倍索还,“而奸驵小人无故(没有交往者)而胁(威胁)之亦得所欲(银两)而去”。徐阶元辅第、次子徐琨、三子徐瑛府邸又都被围得水泄不通,年老体衰的徐阶无计可施,只得把门窗一齐封堵,于是民风“益溃坏”,而且祸延旁郡。 
松江知府衷贞吉对蔡国熙的所为极为反感,暗中尽力保护徐府,高拱一纸调令,将衷贞吉撵走了事。徐阶就成了任人宰割的砧上之鱼肉。 
见徐府大势已去,松江府中的衣冠之士,也有几位跳将出来,加入倒徐的大军。一位是曾任府同知的袁福征,乃徐阶的故人子,曾被徐府恶仆所欺,见告讦徐阶有赏,且又可泄愤,便向蔡国熙投告;一位是诸生(秀才)莫是龙,也是徐阶故人子,其父莫如忠,官至浙江布政使,是徐阶好友。莫是龙十岁能文,人称神童,但屡应乡试不第,觉得徐阶这位世叔,毫不照拂,不免有憾,至此也挺身告发。松江府中衣冠之士告发徐阶,使高拱分外欣慰,你们口口声声说状告徐府的都是刁民,这袁福征、莫是龙可都是衣冠中人,且系徐阶世侄,可见徐府不法事,确凿有之。 
谚云盛极必衰,又云物极必反。名臣蔡国熙“穷治”徐府,拘捕徐А⑿扃⑿扃Χ衿托斐伞⑿煸端佬蹋笏敛蹲叫旄腿耍滦旄腿艘缓宥ⅰC拍谑巧钇鹁游奕苏樟系男旖鬃铀锴R潞牌磐馐呛檬轮轿Ц靶拼笊杪睿钪辗帕税鸦穑旄徘缴站 M虬阄弈蔚男旖字坏糜肜掀拚攀咸永胨山6蟛坦跖芯鍪橄拢飙'、徐琨充军,田产悉数没官,为表示自己的大度,法外开恩,留一子徐瑛,削籍为民,侍奉老父。 
前任首辅于国有功,遭此大难,朝野震惊。首辅高拱挟权报复,跋扈残害忠良的舆情蜂起。朝中大臣不敢明言,私下耳语,处处皆闻。听到舆情的反弹,看到疑惑的目光,第一个坐不住的是高拱,“报复”、“残害”的名声留于青史,必将遗臭万年,高拱犹豫了。看徐阶的狼狈样,心中怒气也消了大半。思之再三,援笔修书致苏松巡按称:“存斋三子者,仆已奉托宽假(从宽处罚),近乃闻兵道(蔡国熙)拘提三人,皆已出官(削去官籍),甚为恻然。”又云:“观昨顾绍在京,搬弄是非,已执送法司问罪发遣(充军)去讫。”假惺惺表明徐府之狱,非出本意,又不打自招,承认顾绍的告发不实,此中确有冤情。最后表示:“必望执事(巡按)作一宽处,稍存体面,勿使此老(徐阶)受辱苦心,乃仆至愿也。” 
表*意之后,又修书给蔡国熙称:“存老令郎事,仆前已有书巡按处,寝(停止追究)之矣……日见其三子皆抵罪,于体面颇不好看,顾愿执事(蔡国熙)特宽之。” 
读罢来书,一心逢迎,把徐府往死里整的蔡国熙恼怒之极,掷书于地,大叫曰:“公(高拱)卖(出卖)我,使我任怨(被人怨)而自为恩(自己做好人)!” 
一心一意想巴结高拱而图升官的蔡国熙,落得个里外不是人。逾年,被调任山西督学。 
徐府一案,高拱虽不追究,但案仍悬着。徐府上下,依旧胆战心惊。 
朝廷之中,斗争愈发激烈。张居正荐高拱入阁,本意是与高拱曾在国子监共事过,想与高拱联手,共创一番功业。谁知高拱悍性依旧,根本不把自己放在眼里,而且时时发生对抗,张居正悔不当初。隆庆六年(公元1572年)高仪入阁。殊不料同年五月的一天,隆庆帝猝发中风,自知不久于人世的他,斜躺御榻,召高拱、张居正、高仪托孤,司礼秉笔太监冯保宣读诏书:“朕统嗣方六年,如今病重,行将不起,有负先帝付托。太子冲龄(还小),国事一切托付卿等……” 
高拱伏地大哭。他明白自己得任首辅,全赖隆庆帝的信任,而今隆庆帝一倒,太子才刚十岁,这突然的变故,令他猝不及防。 
哭完之后,精明强干的高拱立即振作起来,辅佐年幼的皇帝,展布治国的宏图,舍我其谁! 
但是高拱太自信了,隆庆帝五月驾崩,张居正与冯保联手倒高拱,形势急转直下。六月初十,颁布遗诏,高拱所荐的内宫掌印太监孟冲,其地位竟被冤家冯保取代。而后冯保又传皇后、皇贵妃、皇帝谕旨,令张居正辅佐幼帝,责高拱“揽权擅政,夺威福自专,通不许皇帝主管,我母子日夕惊惧,便令回籍闲住,不许停留”。 
高拱经此一击,竟瘫倒在地。 
第三十三回 驰书张居正拯民于水火 
生浙还于浙魂归惟新里 
严嵩有两张脸孔,见皇帝媚态可掬,见下属威严十足;高拱也有两张脸孔,见下属悍态毕露,遭贬谪魂飞魄散。宣毕谕旨,众臣皆散,高拱仍瘫在地上,一脸茫然。幸张居正及时返回,将高拱掖出乾清宫,高拱醒悟过来,想起谕旨中“不许停留”之句,便即刻回府打点行装,准备返乡。韩楫之流,吓得屁滚尿流,人面不见。还是张居正讲点人情味,他上书少年皇帝万历,请求予高拱“驰驿”回乡,以存体面。见张居正如是说,万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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