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克力师傅的勋章》第15章

「是的。」
「银色颗粒是用西点常用的银饰（argent）？」
「没错。球代表满月，银饰代表星星，将寒天分好几次灌入，做出星星错落其间的效果。」
「那橘色部分呢？」
「是船，横渡夜空的船。」
「有西点的感觉呢！主题为何？如果是上生菓子的话，都会有个具体的主题，不是吗？」
「我是参考《万叶集》的〈七夕之歌〉。」二好先生将便条纸递向我。
划着船桨，航向大海之月人壮士
「作者是柿本人麻吕。以月为舟，是首将夜空比喻成大海的和歌。」
「原来如此，所以和菓子中有艘船。」
「算是一种双重表现手法，希望营造更华丽的印象，也就是月人壮士操舟。」
「月人壮士？」
「就是司掌夜晚的神，传说月亮是夜神的交通工具。」
「明明是《万叶集》的时代，这首和歌描写的意境却好像科幻电影场景。」
「好比竹取物语是讲月亮公主的故事，也许日本人自远古就对月亮抱有特别的幻想，相传月人壮士是牛郎，横渡夜空与织女相会。」
「原来如此，所以是象征七夕的和菓子罗！」
「人麻吕似乎很喜欢『月人壮士』这个题材，以这个为题做了好几首和歌。另外，也有以『月人壮士』为题材，但是作者不详的和歌。」
月船浮于天海，摇着桂树桨的月人壮士（作者不详）
云海翻滚天海间，月船隐没星之林
「古人做的和歌真优美，给人雄壮辽阔的感觉。」
「这个作品的名称也取自这首和歌，叫『月人』。」
美奈子插嘴：「这样就可以拿给长峰主厨评监吧？」
我问三好先生：「可以品尝一下吗？」
「请用，本来就是为你准备。」
美奈问：「盒子里有两个……所以一个是给我的罗？」
三好先生微笑地说：「当然。」
美奈踩着雀跃的脚步走到厨房，拿来两个小盘子，将和菓子放在盘子上，三好先生拿出放在盒子里的乌樟牙签，放在我们面前。
我将和菓子分成四等分，吃了一口。含着清澄甜味的锦玉与泡雪的滑顺口感在舌上化开，银饰成了适度的剌激，美味又饶富趣意。带着一点香香的柑橘类与薄荷的组合，更是爽口新鲜。
我再次看向三好先生。「这作品很不错呢！我看没必要再给长峰主厨评监吧！」
「真正好的作品……不该只有这样，」三好先生的眼底闪着寂寞的光：「这作品到底有没有卖相……我想请长峰主厨评监。」
「总师父和小老板说了什么吗？希望大家研发能大卖的和菓子吗？
「他们没说什么，只希望我们用心做出好作品，不辜负客人的期待。」
「这样不是很好吗？身为专业师傅的你们，不需要为了一件商品能不能大卖而操心，可以尽情施展才华。」
「可是绚部小姐；福樱堂神户分店就这样下去也无所谓吗？」
「能不能卖这件事，无关和菓子本身的好坏，如果得不到长峰主厨的认可，那你打算怎么办？所以你是打算请教他怎么让和菓子变得更有卖相的方法吗？」
「就算听取他的意见，我也不打算改变原本的设计。」
「啊？」
「既然是比赛就不能太依赖长峰主厨，起码要以自己的创意决胜负，之所以想知道还有没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是为了下一次的创作。」
三好先生的个性比我想像中来得更认真，看来应该可以放心引见……
我说：「好吧！我跟长峰先生说一声。」
「谢谢。」
「长峰先生是个好奇心很强的人，我想他看到你做的和菓子，一定很感兴趣。但不保证他一定会给意见，毕竟我和长峰先生也没那么熟。」
「没关系，只要能跟他聊聊就行了。」
翌日傍晚，我怀着不太好意思的心情，去了一趟「路易」。瞄了一眼空荡荡的咖啡厅，长峰主厨一如往常坐在靠墙的位子，今天依旧是色铅笔散放一桌，边翻阅以森林为题的写真集，边用钢笔在笔记本上抄写东西。从缠绕在树上的花朵、色彩鲜艳的青蛙图片看来，应该是关于热带雨林的图片集。色彩丰富有趣的图片可能有助于发想吧。
我对长峰主厨打声招呼，坐了下来，他随即将摆在桌旁的小盘子挪到我面前。「请用，我马上叫人送茶过来。」
盘子上堆着染成水蓝色、桃色、黄色的干琥珀。干琥珀是用砂糖包覆寒天表面的小和菓子，表皮口感扎实，内馅则是入口即化的绵密感，本来是夏天才会推出的和菓子，但因为造型美丽小巧，于是成了一年四季都买得到的商品。长峰主厨吃的是刻着正方形、星形与波浪图案的扁平椭圆造形礼盒，看样子应该是一款七夕的应景商品。
工作人员端来绿茶、小盘子与牙签。我道谢后，拿了三块放在自己的盘子上。
在我说明来意后，长峰主厨并未立即回应，只是用他那别具骨感的指尖拨弄钢笔。
我深怕打坏了他的心情，只能静待回应，要是人家不太愿意的话，也只好摸摸鼻子打退堂鼓。
过了一会儿，长峰主厨停手，端起茶，啜了一口说：「你认为这位三好先生找我商量，我会坦白回应，是吧？」
「是的。」
「丝毫不怀疑我会随口胡祝穑俊?br /> 「随口胡诌？」
「就是不见得会亲切地给些建议，毕竟大多数人只会故意说些反话，设法影响对手的买气。」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我不认为长峰先生是这种人。」
「为何如此断定？」
「问我理由，我也答不上来，只知道如果长峰先生是这种人，也不会来找你商量这种事。我想三好先生也是透过别人知道这一点，才拜托我的。」
「是要得到你的信赖，还是辜负你的期望……心情真是复杂啊！」
「如果没兴趣的话，就直接拒绝没关系，请别放在心上。」
「我是很有兴趣。照绚部小姐所言，他的确是个很有实力的人，毕竟是福樱堂的师傅。那这样吧！今天能安排我们见面吗？要是今天不行的话，只能说我们无缘了。」
「好，我会请他尽量配合您的时间，但今天恐怕来不及做试吃品……」
「没关系，我想先和他聊一下，届时麻烦绚部小姐也出席。」
「我也要在场吗？」
「因为这件事比较敏感，最好有个证人在场，以免引发什么不必要的麻烦就不好了。」
回到福樱堂，我瞧了一眼厨房，瞥见三好先生正和其他师傅处理一些后场的事。我向他招招手，示意他出来。转达长峰主厨的意思，三好先生马上回道：「没问题，今天比较没那么忙，准备一下就能赴约。」有别于岁末年初的繁忙时节，平常似乎比较不用花那么多时间处理后场的事。
我立刻打电话到「路易」，决定约在离市区有段距离的某家饭店。本来颇担心三好先生的荷包会大失血，还好不是约在顶楼的高级餐廉，而是位于中间楼层的平价酒吧。
下班后，我马上前往那家饭店。酒吧入口处摆着菜单，果然是一处高贵不贵，适合密谈的地方。
因为时间还早，我决定先去饭店一楼购物中心的速食店，吃点东西打发时间。
过了一会儿，回到酒吧时，瞥见三好先生已经到了。和昨天一样，一身轻便装扮。他问我：这身装扮应该不会失礼吧？我回说自己也没有穿得很正式。
不久，长峰主厨也到了。一如之前在「金翅雀」偶遇时一般，是休闲风外套搭配休闲裤一只是今天的衣料是凉爽的麻质。明明都是高个子的人，但长峰主厨和同样也是休闲装扮的三好先生站在一起，却像大人与小孩。
我们挑了离柜台最远的座位坐下，我点了一杯玛格丽特，三好先生点的是生啤酒，长峰主厨则是格兰菲迪纯威士忌。待饮料都送来之后，长峰主厨率先开口：「我想确认一件事。」
三好先生坐直身子。「请说。」
「关于和菓子的事，请教资深和菓子师傅不是比较好吗？为什么想听我的意见？这点我不太明白。」
「因为『路易巧克力工房』是人气店家，」三好先生的说法还真是直接：「我想人气店家的主厨，一眼就能判断作品有没有卖相。」
「我可不是什么销售专家……」
「可是你们确实经营得很成功，人潮总是络绎不绝。」
「也就是说，比起和菓子的精致度，你更希望我着眼有没有卖相？」
「倒也不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