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诊断》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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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在他即将结束他的医务生涯的时候,他似乎要分担一份由于另一个人的无能所造成的悲惨的恶果;而最倒霉的是——这个人竟是他的一个朋友。
“约,”他说。“我想告诉你点事情。”皮尔逊坐在一个化验台的凳子上,脸色苍白,眼神发散。现在他慢慢地抬起头来。
“这是一个早产儿,约,可是他是正常的,我们本来可以在他出生的时候给他换血的。”窦恩伯格停顿了一下,当他又继续说的时候,他的声音里带上他自己的情绪了。“约,我们是很长时间的朋友了,有时我给你打掩护,我帮着你去跟别人干。可是,这一次,如果这个孩子死了,那么上帝帮助我!——我要把你带到医管会去,我非把你撕成两半不可!”
二十
“看在基督的面上,他们都干什么呐?怎么还没有个信呀?”约瑟夫·皮尔逊神经质地用手指头敲打着办公桌。从把亚历山大的婴儿的血样抽出来立即送到大学医院起,到现在已经是一个小时零一刻钟了。现在只剩下这个老病理医师和柯尔门两个人在办公室。柯尔门沉静地说:“我又给弗兰茨大夫打了电话。他说一有结果马上用电话通知我们。”皮尔逊呆呆地点点头,又问:“那个年青人——亚历山大在哪儿?”
“警察把他送回来了。他现在在他妻子那儿。”柯尔门犹豫一下,说:“在我们等信这时候,向保健科了解一下伙房的情况,看看他们给炊事员作的检查工作开始了没有,你看怎么样?”皮尔逊摇摇头。“等会儿吧——等这事过去之后再说。”他焦躁地说:“在这件事没有个着落以前,我什么事也考虑不了。”自从今天早晨化验室里一连串爆炸性的事情发生之后,柯尔门感到自己一直没考虑到皮尔逊的心情,不知道这个老头子心里是什么滋味?对于柯尔门在血敏试验问题上发表的一通言论,皮尔逊没有争辩。他的沉默似乎是默认了他的这位年青的同行起码在这方面比他高明。柯尔门心想:这种滋味大概不大好受。他发现自己头一次对这个老头产生了一点同情心。
皮尔逊停止了敲桌子,使劲给了桌子一巴掌。“看在圣彼得的面上,”他说,“他们为什么还不打电话来呀?”
“病理科有什么消息吗?”查尔斯·窦恩伯格刷好了手,在产科旁边的一个小手术室里等着,他在向刚刚走进来的一个护士问话。
那个姑娘摇摇头。“没有,大夫。”
“咱们这里快准备好了吗?”护士装好两个胶皮热水袋,放在为婴儿准备的小手术台的毯子底下。她回答:“再有几分钟就好了。”一个实习医生走到窦恩伯格跟前,向:“如果孔姆斯试验结果来不了,您也打算照样作换血手术吗?”
“嗯,”窦恩伯格回答。“我们已经耽误了很久,我不想再耽误了。”他考虑一下说:“反正,按照那孩子的贫血情况,即使没有试验,也得给他换血。”护士说:“大夫,那孩子的脐带已经剪短了,您知道吧?”
“是的,谢谢你,我知道。”窦恩伯格对实习医生解释说。“如果我们事先知道要给孩子换血,在孩子出生的时候就把脐带留长一些,这样可以作为一个方便的连接点。很遗憾,我们当时不知道,现在这个病例要换血,所以把脐带给剪了。”
“那您预备怎么办呢?”实习医生问。
“我打算用局部麻醉,紧贴着脐静脉血管上边切下去。”他又转身问那护士:“血温过了吗?”护士点头说:“温过了,大夫。”窦恩伯格告诉实习医生说:“检查一下新血是否接近于体温,这很重要,不然会增加休克的危险。”其实,窦恩伯格脑子里还有另外的考虑:这样给实习医生讲着,可以把他的脑子占住,避免想得太多。在这个时候,窦恩伯格很想回避一些问题。
他在化验室和皮尔逊摊了牌,离开那里以后,受到了焦虑和自责的折磨。这个事故从技术上说,怪不到他头上来,但是这一点似乎无关紧要,问题在于他的病人受到了伤害,他的病人可能由于这次医务上不可原谅的失误而死亡,而这个责任则完全是他个人的。
他正要继续讲下去的时候,突然让自己停住不动了。有点不对劲;他忽然感到一阵头晕;脑袋发胀,屋子在旋转。他闭了一下眼,定了定神,然后慢慢睁开,眼前的东西又清楚了,头晕也差不多过去了。可是,低头一看,自己的双手在发抖。他试着控制一下,但是不灵。
亚历山大婴儿的保温箱已经推进来了。这时,他听见实习医生在问他:“窦恩伯格大夫——您觉得怎么样,身体行吗?”他的话挂在嘴边上,想说:“行。”他知道,如果一说出去,他就会勉强作下来,刚才发生的情况也就遮过去了,除去他自己,别人是不会知道的。 尽管已经很迟了,凭他的技术和判断,也许还能把孩子救活,这样起码可以使自己的良心和自尊心得到一些安慰。
然而,也就在这个时候,他想起了自己多年来对老年人过久地恋栈权力所持有的看法和说过的一些话;他曾经扬言,如果自己也到了这种时候,他会有自知之明自动把路让出来的;他曾下过决心决不在身体发生问题之后再作任何临床。他想到了这些,又低下头看了看他那发抖的手。
“不行,”他说,“我觉得我不大好。”他停了一下,情绪一阵激动,很难控制自己的声音。他问:“请你们哪一位去给欧唐奈大夫打个电话,好吗?告诉他我不能作了。我希望他来把这个手术接过去。”事实上,就在这个时候,查尔斯·窦恩伯格大夫已经拿定了主意,从此就从医务生涯中退出去了。
电话铃一响,皮尔逊马上把耳机拿起来。
“喂?”停了一下。“我是皮尔逊大夫。”他听了一会儿。“好。谢谢。”他没放下耳机就要了总机,请接一个分机号码。电话卡嗒一声,对方答话了。皮尔逊说:“找窦恩伯格大夫。我是皮尔逊大夫。”一个声音说了几句话。然后皮尔逊说,“好,给他传句话吧。告诉他我刚接到大学的通知。亚历山大婴儿验血结果是阳性的。那孩子得的是有核红细胞增多症。”皮尔逊放下电话。抬眼一看,戴维·柯尔门的一双眼睛正在看着他。
肯特·欧唐奈大夫正在大踏步通过医院的底层楼往神经外科走。他预约好在那里研究一下他的一个局部麻痹的病人的情况。
这是欧唐奈昨晚从纽约回来以后来到三郡医院的第一天。他仍然怀着这次旅行给他带来的兴奋和清新的心情;他对自己说:偶然改变一下环境对每个医生来说都是很需要的。每天都和医药与疾病打交道常会使你十分疲劳,这种状态常常是自己不知不觉的。而且,一般说来,改变一下环境能使你焕发精神,开阔心胸。与此有联系的是,自从他在纽约和丹尼丝相会以后,结束他在三郡医院的这段工作并且离开伯林顿这个问题,不断萦回在他的脑际。他反复思量,每想一次,走动一下的思想似乎都更占了上风。当然,他心里明白,他的动机在很大程度上是从他对丹尼丝的感情出发的。在此之前,离开伯林顿的想法并没有出现过。但是,他问自己:一个人的职业选择夹杂着个人幸福方面的考虑,难道有什么不对吗?并不是他不干医务这一行了;不过是换个就业的基地,在另外一个地方贡献自己的才能而已。说到底,任何人的生活都是他各个生活面的总和:在他找到爱情的时候,如果使之丧失,生活的其余部分可能因而萎谢,成为毫无意义的了。在爱情的鼓舞下,他可以成为更完美的人——使他热情洋溢、专心致志——因为他的生活更完善了。想到这儿,他带着更为兴奋的期待心情想念着丹尼丝。
“欧唐奈大夫。欧唐奈大夫。”医院的广播器叫着他的名字。这声音把他带回现实中来。他站住了,想找个电话来答应一下。他看见没有几步远有一个用玻璃墙隔开的收费处,就走进去拿起电话,交换台马上告诉了他窦恩伯格的口信。他答应就来,于是换个方向走向通往四楼产科的电梯。在肯特·欧唐奈刷手的时候,窦恩伯格站在旁边,把这个病例的前后情况以及他自己要求外科主任来接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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